第3章 悖论伤痕

陆垣在十二种不同的死亡中惊醒。

锁骨处的钥匙孔渗出暗金色流体，他的视网膜上叠印着无数可能性：江夜雪的子弹穿过心脏、江夜雪调转枪口自毁右眼、江夜雪被虚空裂缝吞噬......当意识重新聚焦时，他发现自己被禁锢在莫比乌斯环状的青铜椅上。

“欢迎来到时墟法庭。“机械合成的审判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被告陆垣，涉嫌篡改因果律第114条、514条及1919条。“

六面全息屏悬浮在环形空间，播放着被修改的时间锚点：银河百货劫案中本该死亡的劫匪正在养老院晒太阳，本应存在的江夜雪中学毕业照变成空白相框，甚至他今早喝过的咖啡杯正在证物室逆向生长。

江夜雪的身影在旁听席闪烁，她的右眼裹着渗血的绷带，左手握着的怀表链正连接着陆垣的锁骨钥匙：“选择你的辩护词——遗忘、谎言，或者真相。“

陆垣的虎口刺青突然灼穿皮肤，倒计时数字02:58化作灰烬飘散。他凝视着全息屏里父亲被改写的人生轨迹，突然发现所有劫案录像都缺失了第14分30秒。

“我选第四选项。“他扯动锁链发出铮鸣，“重启审判。“

青铜椅骤然解体。陆垣在失重状态下抓住江夜雪的怀表链，借力荡向最近的全息屏。当审判光束即将贯穿他后脑时，江夜雪扯开绷带——她右眼的齿轮纹路已蔓延至太阳穴，瞳孔变成沙漏形状。

“蠢货！“她甩出三枚古铜币击碎时空枷锁，“这是递归陷阱！“

怀表链突然绷直。陆垣借着反作用力撞进第14分30秒的空白，刹那间感受到时间纤维的粗糙质地。当视觉恢复时，他正站在银河百货寄存区，怀里的奥特曼玩具沾着温热血液。

1999年3月27日14:29:57。

父亲的血滴在玩具塑料壳上，陆垣听见寄存柜外传来劫匪的脚步声。这一次他看清了劫匪手腕的纹身——不是时钟，而是被利刃划破的江夜雪肖像。

“别回头。“父亲的手突然按住他脖颈，力道大得不正常，“记住，真正的时墟在......“

子弹穿透寄存柜的瞬间，陆垣被推出时间线。他跌坐在时墟法庭的废墟里，江夜雪的怀表链正死死缠住审判席核心——那是个由无数婴儿断指组成的克莱因瓶。

“你看到了什么？“她的左眼开始晶化，“为什么你的时间熵在逆流？“

陆垣扯开染血的衬衫，锁骨钥匙孔里长出嫩绿的新芽。当他握住江夜雪残缺的右手时，两人记忆突然量子纠缠：他看见十八岁的江夜雪站在相同法庭，为拯救某个身影自愿剜去右眼；江夜雪看见七岁的陆垣在时间循环里重复三千四百次死亡。

审判席突然发出尖锐啸叫。婴儿断指开始增殖，形成衔尾蛇状的时间环。江夜雪快速在虚空书写方程，当写到“t=Σ(sin²θ)“时突然僵住——陆垣的手正覆盖在她的残缺小指处。

“你才是我的辩护人。“他将新芽按进审判席裂缝，“1999年的听证会上，你用时间锚交换了我的生命，对吧？“

时空轰然坍缩。

两人坠落在江夜雪的古董店里，博古架上的青铜器正在渗出晶液。陆垣的虎口重新浮现倒计时，数字却变成了∞符号。江夜雪颤抖着掀开右眼绷带，齿轮纹路已经侵蚀半个脸庞。

“当时我修改了劫案时间线。“她抚摸着缺失的小指，“代价是成为所有时间线的变量，就像薛定谔的猫......“

橱窗突然爆裂。十二名猎杀者踏着时空涟漪逼近，他们手中的粒子刀组成麦田怪圈般的拓扑阵列。江夜雪将陆垣推进青铜镜，镜面泛起涟漪的刹那，陆垣看见她背后浮现出双重虚影——穿校服的少女江夜雪与戴鸟嘴面具的猎杀者江夜雪正在互相扣动扳机。

“去找1999年的我！“镜面合拢前她最后喊道，“在时墟彻底......“

现实重新拼合时，陆垣跪倒在银河百货废墟。2019年的阳光穿过焦黑钢架，他手中的奥特曼玩具突然发出电子音：“生存进度98.7%，是否读取存档？“

当陆垣按下玩具眼睛，所有记忆突然重组。他看见父亲临终前塞进他口袋的不是奥特曼，而是微型时光胶囊；看见江夜雪在时间法庭剜眼时，血泊里浮现的正是这个玩具的零件图。

废墟深处传来机械运转声。陆垣沿着血迹来到地下保险库，冷冻舱里封存着十八岁的江夜雪，她完好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握着的正是那枚染血的银河百货徽章。

倒计时突然在脑海炸响。陆垣的视网膜开始显示空间曲率参数，当他触碰到冷冻舱的瞬间，整座废墟开始四维展开。他终于明白父亲最后的遗言：时墟不是地点，是所有悔恨的集合态。

“错误修正率89%。“奥特曼玩具突然变形为时空测绘仪，“建议立即......“

冷冻舱里的江夜雪突然睁眼，完好的右眼映出陆垣身后的死亡阴影——戴着鸟嘴面具的未来江夜雪正举起反物质枪，枪口能量核心正是审判席的婴儿断指。

时空在此刻分裂成双生镜像。陆垣同时存在于按下测绘仪按钮与拥抱冷冻舱两个状态，而两个江夜雪在量子叠加态中彼此瞄准。当四维空间彻底展开时，银河百货废墟化作了巨大的克莱因瓶，将所有因果吞入时间奇点。

在意识消散前的普朗克时间里，陆垣终于看清徽章背面的刻字：

“因果律第零条：爱是唯一能刺穿时墟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