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像方程式

失重感持续了十七次心跳。

陆垣的视网膜残留着空间坍缩的残影，当他重新感知到重力时，发现两人正站在倒悬的解剖室里。血液顺着地砖缝隙向上流淌，在头顶汇成悬浮的血池，防爆玻璃窗外是逆向旋转的银河百货大楼。

“这是1999年的空间拓本。“江夜雪松开他手腕时，银色坐标线从皮肤上剥落，“我们有三分钟修正错误。“

话音未落，十二面棱镜从天而降。陆垣看到每个镜面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自己：被晶须贯穿的、化作灰烬的、持刀刺向江夜雪后背的......当棱镜开始共振，现实如同被敲碎的钢化玻璃般迸裂。

江夜雪扯开风衣抛向半空，内衬的发光坐标织成拓扑网格。空间在刹那间被切割成无数立方体，陆垣看见她踩着黎曼曲面跃迁，马丁靴底擦出克莱因瓶形状的火星。

“坐标（17，-5，√2）！“她在空间褶皱中喊出指令。

陆垣的瞳孔自动解析出三维网格。当第七块棱镜折射出杀机时，他本能地掷出解剖刀。刀刃穿过四维坐标的奇点，精准刺入镜中人的右眼——那正是所有棱镜共振的拓扑中枢。

镜阵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结成迪卡尔叶形线，江夜雪踩着抛物线轨迹降落，风衣化作捕网罩住能量核心。陆垣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缺失了一截，断口处闪烁着量子隧穿特有的蓝光。

“不错的空间直觉。“她将晶化的核心塞进皮质腰包，“可惜我们只剩......“

整座建筑突然倾斜53度。寄存柜从墙壁渗出，1999年的日历在空气中燃烧，陆垣闻到了记忆深处的味道——爆米花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他看见七岁时的自己正在走廊尽头奔跑，怀里的奥特曼玩具沾着父亲的血。

“别碰时间线！“江夜雪用镜链缠住他的手腕。陆垣的虎口刺青开始发烫，倒计时数字跳动到02:58，那些幻象突然被拉长成薛定谔的波函数。

黑影在通风管聚集。戴着鸟嘴面具的猎杀者撕开空间膜，手中提着的伽马辐射仪正在尖叫。江夜雪快速在墙面书写麦克斯韦方程，电磁屏障生成的瞬间，陆垣看到猎杀者手腕内侧的时钟纹路与她右眼的图案完全一致。

“破晓教团的清道夫。“她将六枚古铜币抛向不同象限，“帮我争取二十秒。“

陆垣冲向倒置的解剖台。时间感知被拉伸到极致，他能看清每颗尘埃的布朗运动轨迹。当第一个猎杀者挥出粒子刀时，陆垣已经预判到七种攻击路径——这是第三次回溯残留的肌肉记忆。

虎口刺青灼烧着神经。他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选择，抄起液氮罐砸向通风管。超低温气体与粒子刀碰撞产生的等离子云，恰好遮挡住第二个猎杀者的射击角度。

十五秒。

江夜雪脚下的铜币组成非欧几何阵列，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闵可夫斯基图。当第四个猎杀者突破电磁屏障时，陆垣抓起骨锯劈向对方脖颈——却在最后一刻调转方向，锯断了天花板的消防管道。

高压水幕裹挟着晶屑，在猎杀者周围形成分形结构。陆垣趁机翻滚到器械柜旁，发现所有不锈钢托盘都在显示同一组数字：1999032714:30。

三秒。

整座空间突然陷入绝对静止。江夜雪的银发悬浮在普朗克长度级别的颤动中，她右眼的齿轮纹路与猎杀者腕表的机械结构产生量子纠缠。陆垣看到时空曲率在她指尖汇聚成狄拉克之海，古铜币同时亮起，将猎杀者拖进无限递归的康托尔集。

“走！“她拽着陆垣撞向燃烧的日历。1999年的火焰吞没视野的瞬间，陆垣听到童年自己的哭喊与父亲最后的叮嘱重叠：“活下去，别回头！“

重力再次颠倒时，他们跌坐在市公安局证物室。陆垣的西装沾满结晶粉尘，江夜雪正在清点腰包里的战利品：半融化的时之沙、刻着混沌公式的怀表，还有一枚染血的银河百货员工徽章。

“1999年3月27日，你父亲把七岁的你塞进寄存柜。“她摩挲着徽章编号，“但没人知道，当时寄存区还有另一个...“

警报声打断了叙述。证物柜里的老式录像带突然自动播放，雪花屏中浮现出银行劫案现场：戴着时钟面具的劫匪抬手射击，子弹轨迹在即将命中幼年陆垣时突然折射——成年江夜雪的身影在监控边缘一闪而过。

陆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虎口刺青的倒计时诡异地回跳了十秒，当他看向身侧的女人，发现她右眼的齿轮正在渗出晶液。

“第三次见面了，陆医生。“江夜雪擦去眼角血渍，从虚空抽出一把形制古老的钥匙，“这次你想好要付什么代价了吗？“

证物室灯光突然频闪。所有监控显示器同时播放不同时间线的死亡画面，在陆垣做出回应前，钥匙已经插入他的锁骨下方。撕裂时空的剧痛中，他最后看到的是江夜雪破碎的镜片，以及映在玻璃上的双重倒影——她的影子正在举枪瞄准自己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