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真不是人啊
沈周不想占季哥的便宜，但他今晚是真想吃顿正经饭，所以当季哥喊他去校外公园的小树林子里见面时，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左思右想，但还是去了。
他想万一、万一季哥只是想先找他去僻静的地点儿说说话，然后就带他去下馆子了呢？
然而当他应约而至，看见季哥手里拎着两大塑料袋的啤酒烧烤，蹲在溪边的石牙子上等他时，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天色昏暗，空气转凉，溪边小树林冷飕飕的。
虽说季哥选的地方偏僻、幽静，除了他俩没别的人会来，但树林外边的健身步道上有不少人吃过晚饭散步消食，所以沈周不是很怕季哥狗急跳墙、麻袋套他。
“咳，季哥。”沈周蹲到季哥边上。
“嗯，你来啦。”季哥没转脸，依然两眼出神地盯着潺潺溪水看，“我打包了点儿烧烤，还有几瓶酒。一转眼天气变得这么凉，也不知道肉串儿还热乎不。”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塑料袋，先把几瓶酒从袋子里拎了出来，然后又从里边拿出个套着锡纸保温袋的餐盒，往沈周手上递。
沈周是真饿了，赶紧伸手去接。
“对了，我怕单吃串儿腻得慌，还带了两张烧饼。”季哥又说，“你等着，我给你拿。”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不见动作。
甚至连烤串都紧攥在手里，沈周拽了好几次，都没能拽动：“……季哥？”这就没意思了吧。
沈周皱眉，以为季哥耍他玩。
谁知季哥突然虎躯一颤，眼泪哗啦啦地淌下来：“沈周，我真不是人。”他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哭得话也说不顺了，“我、我真不是人啊沈周……我鬼迷心窍了……”
沈周沉默，顺势把烤串拽手里，又从塑料袋里翻出烧饼，烧饼夹串吃了好几口，见季哥气喘匀乎点了，才问：“怎么了，突然和我说这个？”
目光审视，语气平平。
季哥甩开衣袖胡乱擦一把眼泪，说：“马导让我偷你的论文，说事情办成了，保我明年毕业。”
他羞愧地不敢抬头。
说马导如何如何威胁他，说自己猪油蒙了心、没禁住诱惑，说偷完论文、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说他实在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沈周把烧饼吃完了，问：“论文你给马导了吗？”
“没。”季哥摇头，“我这、我这是违法犯罪，把论文交给马导，那我就真的完了。”
不愧有个当爹的老子，法律意识还挺强。沈周点点头，又问：“那你后来看过那篇论文吗？”
“没有，我心虚，有点不敢看它。再说了，那玩意儿高深莫测的，我又看不懂。”季哥很实诚。这会儿他有点冷静下来了，看看沈周又看看塑料袋，也拿了根烤串出来吃。
“哦，我知道了。”沈周道。
他就说事情有些奇怪，算算日子，季哥偷论文已经是四五天前的事了，以马导的脾气，若是看到那篇狗尾续貂的论文，是一定会气急败坏地闹出点动静来的。
但是一连好几次，他在实验楼偶遇马导时，这老登的心情都很不错，还笑眯眯地鼓励他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把平衡束猜想做出来。
难怪呢，原来季哥根本就没把论文送过去。
不错，也算是悬崖勒马了。
秋风瑟瑟，季哥默不作声地喝下半瓶酒，又有话说：“我想明白了，沈周。毕不了业就毕不了业，回家挨揍就回家挨揍，但是偷鸡摸狗、背叛朋友的事我不能做。上午我已经和马导摊牌了，偷论文的U盘也已经砸了……沈周，你不打我两下吗？你怎么这么淡定？“
酒劲上头，季哥又虎了起来。
他拿了瓶没开盖的啤酒塞进沈周手里，指指自己的脑门，说：“来，沈周，就往这里砸。”
沈周忙不迭把酒瓶丢地上。
“我不生气，那篇论文是假的。”他怕季哥发疯，自己砸自己，匆忙坦白真相，“我在工位上装了摄像头，你的那些小动作，我全都看见了。”
季哥打了个酒嗝，问：“那你这是原谅我了？”
沈周摇头：“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
季哥脸色大变，左右看了看，忽然一个助跑起步，疯牛似的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往树干上撞。
沈周大惊，急忙追上去拦。
“诶，沈周，你怎么在这儿，约会啊？”
正手忙脚乱拽着季哥，可巧又撞见熟人，扭头一看，瞧见富哥室友带着位新妹妹，鬼鬼祟祟往这边林子里钻。
富哥室友瞧见情况不对，想逃：“你忙你忙，我到别处找个地儿……”
沈周哪里肯放过这个免费苦力，大声留人：“看见了就快来帮忙，在那愣着干什么？快来快来！”
室友欲哭无泪。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他特地找了个环境清幽、四下无人的地方，等着和妹妹春宵一度呢，怎么这也能遇见沈周和他那天天整破事的好兄弟？
惨遭点名，室友无奈，只好上去帮忙。
此时此刻，谁也没料到他们无人值守的宿舍即将迎来一位特殊的窃贼，鄱科大东区老公寓楼外的隐秘角落，马导年过半百仍然身手不凡，踩着树干攀上公寓楼的二层窗台。
他累得哼哧哼哧，气喘吁吁，边奋力向上爬，边在心里骂季哥个狗娘养的。
好好的忽然撂挑子不干，真是活该毕不了业。
还好他事先打听了沈周住在哪里，又从外边确定了沈周宿舍具体位置，为了论文，他拼了这把老骨头！
老公寓楼的一楼、二楼都有防盗窗，三楼以上则没有，这反而方便了马导踩着二楼的防盗窗向上爬，拐角处一片青葱的绿树，刚好将他卖力扭动的身躯挡了个严实。
爬至三楼，向右平移了一个窗口，宿舍的窗户没有从内锁住，确认屋中无人，马导一手扒着墙沿，一手按住玻璃猛地一推，便有惊无险地推开了窗户。
他缓了口气，忙不迭钻进窗户。
进屋向前走两步，右手边的书桌上，安安静静躺着那台沈周宝贝得不行的老破笔记本电脑。
嘿嘿嘿，马导兴奋地苍蝇搓手。
他忙不迭跑过去打开电脑，屏幕亮起，马导的笑却倏然凝固——
淦，这破电脑怎么还设了密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