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一场游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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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梦境与现实(1)

黄昏的风,暖洋洋的。

站在住院部大楼前,徐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他考试后第三次来探望林晓波,而这三次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从一开始的恐惧彷徨,到后来的忐忑迷茫,再到如今的失落和欣慰。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有一种恍若置身于梦中的感觉。

那天,他和赵伟强在医院等到中午,在得到林晓波没有生命危险的肯定说法后才离开了医院。傍晚的时候,他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父母看见儿子回来,喜笑颜开。

思虑再三,他决定暂时先不把作弊被抓的事告诉他们。在他想来,父母完全没有能力改变这件事的结果,既然如此,那晚一天知道,就少一天烦恼。

然而,蒋一舟和他父亲的到来,打破了家里其乐融融的气氛。徐母听说后如遭雷击,随后又哭又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徐父沉默地抽着烟,一直都没有说话。

蒋父真诚地为儿子的过错道歉,他说今天一早便去市里找了教育局的一位朋友,想让他帮忙,但是那位朋友告诉他,教育局已经把徐达的处理权限下放到学校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父眼睛一亮,问蒋父,这样的话,事情是不是会好办一些。然而蒋父却告诉他们,根据长洲中学的作风,他们只会从严,而不会轻判。

于是,全家人再度陷入绝望中。徐父抽着烟,眉头打成了结。直到蒋父提醒他,这事兴许还有回转的机会,他这才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蒋一舟的父亲。

蒋父说,他让那位教育局的朋友帮忙跟长洲中学的两位校领导打过招呼了,他朋友建议当事人再上门去打点一下,这样的话,虽说不可能把事情完全解决,但至少也能大事化小,从轻处罚。

徐母见事情仍有希望,便让徐父赶紧去操办。徐父有些不知所措,请教蒋父该准备些什么东西。蒋父说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人去就行。

徐父说他上次进城还是三年前送儿子去学校,其他地方他哪哪都不认识,什么学校领导,他连门都摸不着,怎么去送这个礼啊。

蒋父说他会陪着一起去,徐父听见这句话,一颗心落回肚子里。随后,蒋父便开着他的桑塔纳,带着徐父和全家人的希望上了路。

他们先是去了一位副校长家,副校长收了蒋父带去的烟酒,但也没有给什么准话,只说会尽量帮着协调。

随后,他们去了教导处主任顾志刚的家。在去之前蒋父跟徐父强调了好几遍,说这个顾主任才是关键人物,让徐父务必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得惨淡一些,无论如何要让他手下留情。

徐父向来木讷,不善言辞,又好面子,自尊心强,几十岁的人了,无论多苦多难,他都从未开口求过人。而现在,让他去给陌生人送礼求情,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可事关儿子的前程,他的脸面又算什么,他的尊严又能卖几块钱一斤。

上楼的时候他下了决心,就算给人磕头下跪他也在所不惜。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顾主任很是清高,不但不收礼,甚至完全不给介绍人面子,连门都没让他们进去。

在把两人训了一通之后顾主任就关上了门,而无论徐父在外面如何哭喊,那扇儿子通向大学的大门却再也没有打开。

眼看这里没戏,蒋父便劝徐父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徐父不肯走,说死活要等到他出来。蒋父劝他不要这样做,万一惹恼了顾主任,适得其反。

徐父这才抹了把眼泪,跟着他下了楼。蒋父将徐父送到家门口,说他能找的关系都找了,实在是没辙了。他把没送出去的烟酒放在徐父脚边,让他再找找人,看能不能做通这位顾主任的工作。

在父亲坐上桑塔纳走后,徐达便一直坐立不安,连晚饭都没有胃口吃。一向心疼他的母亲这次也没有劝他,把饭盛好后便进屋躺在了床上。

听到汽车声音,他第一时间跑到了大门口。在听见蒋父说的话后,他便知道了此行的结果,也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徐达站在家门口,望着不远处黑暗里的父亲,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此刻,他反而觉得这样彻底死心了也好。

他当然无法承受最坏的结果,可那种希望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感受,真的是太难熬了。他就像抓着一条绳子挂在半空中,而身下是几十条张着血盆大口的鳄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滑落,他希望有人能把自己拉上去,可是上面,根本就没有人。

父亲久久没有挪动脚步,不知在思考还是发呆。过了一会,黑暗中亮起了一点红光。又过了一会,那红光开始移动,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看清了父亲那张沧桑的脸。

父亲看了他一眼,没有责备,也没有说其他话。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也许,他只是习惯了沉默。

父亲扔掉烟头,走进客厅,将那个装着烟酒的袋子靠墙放在地上,然后径直进了房间,连晚饭也没有吃。

这天晚上,徐达彻夜无眠。隔得不远的西厢房那边,时不时传来母亲的哭闹和咒骂声。他知道,这一夜,无法入睡的,不止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母亲便出了门,说是去娘家找她弟弟。据说,她弟弟的媳妇的娘家有个亲戚是当官的,她要去求弟媳妇帮忙。

徐达想劝母亲不要去,想让她不要胡乱去求人,想告诉她没用的,顾志刚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担心,如果母亲呆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做的话,她真的会发疯的。

母亲奔走了两天,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最后说要拿着农药瓶去那个顾主任家里。如果他不肯放过她儿子,她就死在他门上。

徐达在家里呆了两天,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便借口去找同学,说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徐母一拍大腿,说儿子的同学一大半是城里人,他们父母的关系总归比咱们这些乡下人多,说不定还有当官的呢。于是她便催着徐达赶紧去找同学,说无论如何要求他们帮忙。就这样,徐达从家里逃了出来,来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