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手表
说回奶奶的手表。
中考完，奶奶身故的消息传来。姐姐回平夷卫，将有关于奶奶确切的消息告诉了我们。
在那之前，我们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姐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说边淌眼泪。
爷爷在看电视。
我在看爷爷。
“我奶奶在医院的那天晚上一直在哭。她说她不走，她哪里也不去。她要跟我爷爷在一起。她不离开平夷卫。”
爷爷静静的听着。
“那些医生太坏了，给奶奶输了葡萄糖。血糖高了怎么能输葡萄糖呢？那天晚上，医院停电了。医生看着奶奶病情加重了，就开了病危通知单，让我们立刻出院。”
爷爷静静的听着。
“连夜开来了救护车。奶奶一直死死抓住我的手，跟我说春春，带我走，带我去找你爷爷，我哪里也不去。我就算死也要陪在你爷爷身边。”
“当时怎么不告诉我？”爷爷一字一句的说。
“当时医院停电了。我又没有电话，大姑妈。我爸、我妈他们全部跟着医生去办手续了。病房里只有我和我奶奶两个人在。”
“你为什么不把奶奶背回来？”我也问姐姐。
“我实在背不动她，她实在是太重了。她也喊我背她回来，可我真的背不动……”姐姐呜咽着说。
“后来呢？”爷爷问。
“你为什么不回来找爷爷？”我也问。
“后来，救护车来了，担架也来了。没等我们反应，奶奶就被抬走了。我一直跟在奶奶身边，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别离开她。”
“然后呢？”我看看爷爷，他眼睛微微皱了起来。
“然后，大姑妈指挥着救护车，一路回了海戛。路上遇到了火车，我们全车人差点被撞死。”姐姐哭着说。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火车？”我不解的问。
“大姑妈带错了路，把我们带到了火车轨道上。那些路是她平时走的路，她不知道救护车不能往哪里走。”
“后来呢？”
“后来救护车轮胎卡在了火车轨道上。她们所有人都下去推车了，只有我还在救护车上陪着奶奶。”
“你怎么不下去跟着一起推？”我问。
“奶奶不让我下去，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一步也不要离开她的身边。她让我保护好她。”
“你怎么保护她？你有什么能力保护她？你才是个学生？”我不解的问。
“我不知道，奶奶就是这么说的。她说其他人的话她一个也不相信，她只相信我一个人。”
我和爷爷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姐姐继续说：
“因为走得匆忙，奶奶的假牙忘记戴了。本来她好多了，回到老家恢复了一段时间。可是因为假牙没有带，她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大姑妈就给她喂蜂蜜水。”
“不是血糖高糖尿病吗？喂什么蜂蜜水？”我疑惑的问。
“我不知道，她们偏要喂。”
“你不会说吗？”我问。
“我说了，她们不听。”
“那爸爸呢？”我问。
“爸爸说，要给奶奶去买蛋白粉来吃。”
“买了没有？”我问。
“其他人不给买，让他不要浪费钱。”
爷爷一直在沉默，我也沉默了，姐姐一直哭。
“对了，说漏了一件事情。”姐姐突然说。
“什么事情？”我问。
“爷爷买给奶奶的手表，那块梅花表。还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大姑妈就把奶奶的手表摘了下来戴在她自己手上。”
“什么？真不要脸！然后呢？”我气愤的说。
“然后奶奶生气了，说那块手表是爷爷买给她的，任何人都不准动。”
“然后呢？”我问。
“然后大姑妈就生气的把手表还了回去。”
“现在手表在哪里？”我问。
“在大姑妈那里，奶奶已经不在了。戴不了手表了。”
“我去把它要回来！”我气愤的说。
后来，我找到了大姑妈，也顺利把手表要了回来。拿到了爷爷手上。
爷爷低头看了看手表，沉思了很久。手表的指针还在转动，奶奶却不在了。
随后他说：
“这块手表，是我当初买我手上这块梅花表的赠品。它们原本就是一对，情侣款。如今，你们的奶奶已经不在了，这块手表，就给你大姑妈带吧。以后等我死了，我手上这块留给你们的爸爸。”
看得出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痛苦。可更让他痛苦的是儿女之间无休止的争吵。
手表又被爷爷交还回到了大姑妈手上，过了几年，我的大姑妈死了。癌症晚期。还死在爷爷的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就是爷爷奶奶手表的故事。
“妈，原来爷爷的手表在这里。”我问妈妈。
“你喜欢就给你吧。”妈妈说。
“我不要。爷爷的手表是男款，留给爸爸或者弟弟带。”我回答。
“我不带，给你了。我们出门在外做生意，不适合戴这么名贵的手表。”爸爸说。
“给飞飞戴。”飞飞是我的弟弟。
“飞飞还小，也戴不了。就给你了。你爷爷生前对你最好，给你他也满意。”爸爸说。
“那飞飞怎么办？”我问。
“等他长大了，再买一块比这块更好的，给他买一块新的。”爸爸说。
“那好吧！”我开心的将爷爷的手表擦了又擦，将手表放进了珍藏的盒子里。
历史沉睡了，时间还醒着。
有的事情，我们不说，后来的人不会再知道。
我这一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磨难。我起初很痛苦，后来我想开了。
如果我的人生顺风顺水，没有遭遇这些挫折、坎坷与磨难的话，我又怎么会静下心来一遍又一遍的撕开人生的口子，撕开了又愈合，愈合了又撕开呢？
正是这些挫折与磨难，造就了如今的我。
如果说我辱没了门楣，那就是岁月要我做那个挖去膝盖的人。
我大学毕业那年确实在医院挖了膝盖，我长了骨刺。当时家里没人在意我膝盖疼，是爷爷拿出钱，给我去医院做了骨刺剔除手术，就在膝盖那个位置。所以，我要做那个被挖去膝盖的人，就算跪着，也要跪着走完我的人生。
说回奶奶的手表。
中考完，奶奶身故的消息传来。姐姐回平夷卫，将有关于奶奶确切的消息告诉了我们。
在那之前，我们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姐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说边淌眼泪。
爷爷在看电视。
我在看爷爷。
“我奶奶在医院的那天晚上一直在哭。她说她不走，她哪里也不去。她要跟我爷爷在一起。她不离开平夷卫。”
爷爷静静的听着。
“那些医生太坏了，给奶奶输了葡萄糖。血糖高了怎么能输葡萄糖呢？那天晚上，医院停电了。医生看着奶奶病情加重了，就开了病危通知单，让我们立刻出院。”
爷爷静静的听着。
“连夜开来了救护车。奶奶一直死死抓住我的手，跟我说春春，带我走，带我去找你爷爷，我哪里也不去。我就算死也要陪在你爷爷身边。”
“当时怎么不告诉我？”爷爷一字一句的说。
“当时医院停电了。我又没有电话，大姑妈。我爸、我妈他们全部跟着医生去办手续了。病房里只有我和我奶奶两个人在。”
“你为什么不把奶奶背回来？”我也问姐姐。
“我实在背不动她，她实在是太重了。她也喊我背她回来，可我真的背不动……”姐姐呜咽着说。
“后来呢？”爷爷问。
“你为什么不回来找爷爷？”我也问。
“后来，救护车来了，担架也来了。没等我们反应，奶奶就被抬走了。我一直跟在奶奶身边，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别离开她。”
“然后呢？”我看看爷爷，他眼睛微微皱了起来。
“然后，大姑妈指挥着救护车，一路回了海戛。路上遇到了火车，我们全车人差点被撞死。”姐姐哭着说。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火车？”我不解的问。
“大姑妈带错了路，把我们带到了火车轨道上。那些路是她平时走的路，她不知道救护车不能往哪里走。”
“后来呢？”
“后来救护车轮胎卡在了火车轨道上。她们所有人都下去推车了，只有我还在救护车上陪着奶奶。”
“你怎么不下去跟着一起推？”我问。
“奶奶不让我下去，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一步也不要离开她的身边。她让我保护好她。”
“你怎么保护她？你有什么能力保护她？你才是个学生？”我不解的问。
“我不知道，奶奶就是这么说的。她说其他人的话她一个也不相信，她只相信我一个人。”
我和爷爷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姐姐继续说：
“因为走得匆忙，奶奶的假牙忘记戴了。本来她好多了，回到老家恢复了一段时间。可是因为假牙没有带，她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大姑妈就给她喂蜂蜜水。”
“不是血糖高糖尿病吗？喂什么蜂蜜水？”我疑惑的问。
“我不知道，她们偏要喂。”
“你不会说吗？”我问。
“我说了，她们不听。”
“那爸爸呢？”我问。
“爸爸说，要给奶奶去买蛋白粉来吃。”
“买了没有？”我问。
“其他人不给买，让他不要浪费钱。”
爷爷一直在沉默，我也沉默了，姐姐一直哭。
“对了，说漏了一件事情。”姐姐突然说。
“什么事情？”我问。
“爷爷买给奶奶的手表，那块梅花表。还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大姑妈就把奶奶的手表摘了下来戴在她自己手上。”
“什么？真不要脸！然后呢？”我气愤的说。
“然后奶奶生气了，说那块手表是爷爷买给她的，任何人都不准动。”
“然后呢？”我问。
“然后大姑妈就生气的把手表还了回去。”
“现在手表在哪里？”我问。
“在大姑妈那里，奶奶已经不在了。戴不了手表了。”
“我去把它要回来！”我气愤的说。
后来，我找到了大姑妈，也顺利把手表要了回来。拿到了爷爷手上。
爷爷低头看了看手表，沉思了很久。手表的指针还在转动，奶奶却不在了。
随后他说：
“这块手表，是我当初买我手上这块梅花表的赠品。它们原本就是一对，情侣款。如今，你们的奶奶已经不在了，这块手表，就给你大姑妈带吧。以后等我死了，我手上这块留给你们的爸爸。”
看得出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痛苦。可更让他痛苦的是儿女之间无休止的争吵。
手表又被爷爷交还回到了大姑妈手上，过了几年，我的大姑妈死了。癌症晚期。还死在爷爷的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就是爷爷奶奶手表的故事。
“妈，原来爷爷的手表在这里。”我问妈妈。
“你喜欢就给你吧。”妈妈说。
“我不要。爷爷的手表是男款，留给爸爸或者弟弟带。”我回答。
“我不带，给你了。我们出门在外做生意，不适合戴这么名贵的手表。”爸爸说。
“给飞飞戴。”飞飞是我的弟弟。
“飞飞还小，也戴不了。就给你了。你爷爷生前对你最好，给你他也满意。”爸爸说。
“那飞飞怎么办？”我问。
“等他长大了，再买一块比这块更好的，给他买一块新的。”爸爸说。
“那好吧！”我开心的将爷爷的手表擦了又擦，将手表放进了珍藏的盒子里。
历史沉睡了，时间还醒着。
有的事情，我们不说，后来的人不会再知道。
我这一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磨难。我起初很痛苦，后来我想开了。
如果我的人生顺风顺水，没有遭遇这些挫折、坎坷与磨难的话，我又怎么会静下心来一遍又一遍的撕开人生的口子，撕开了又愈合，愈合了又撕开呢？
正是这些挫折与磨难，造就了如今的我。
如果说我辱没了门楣，那就是岁月要我做那个挖去膝盖的人。
我大学毕业那年确实在医院挖了膝盖，我长了骨刺。当时家里没人在意我膝盖疼，是爷爷拿出钱，给我去医院做了骨刺剔除手术，就在膝盖那个位置。所以，我要做那个被挖去膝盖的人，就算跪着，也要跪着走完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