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故乡
我对故乡的依赖,远大于故乡对我。人们总梦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建设家乡,而我却似乎总也没啥出息,用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水打烂皮柴,走了走了又回来。每当我感觉身心耗竭的时候,回到家里来待上一段时间,泥土中、梧桐树上、老屋子里的气息,就会一点一滴涌入我的身体,让我逐渐恢复生机。
这就是我总也离不开故乡的原因。
故乡的年味,在儿时的记忆中如同钻石般清澈透明,它能折射出比彩虹更绚烂的美丽色彩。我出生于八十年代末,那时候的县城,金城路以外都还是农田。我的家就在当时的招待所隔壁,对面就是县委大楼梯,这里可是观察家乡变化的绝佳地点。
九十年代的小城,就像是一个身上穿着花棉袄,头上梳着麻花辫的羞涩姑娘,她在记忆中一个劲的冲着你笑,让你爱得挪不开眼。那时候过年,男女老少都会穿戴整齐,的确良衣服破旧了没关系,洗干净就行,咱们讲究的可是笑脏不笑烂。那时候县城里过年的重头戏可不是在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上,大家真正盼望着的,是正月初一。
县里花灯团几十个人在工人俱乐部里排练数月,为的就是在这一天给全县人民表演耍龙灯。吃过午饭,奶奶就趴在窗台上痴痴的盼着了:
“来了来了!”
“打头的是孙悟空,手上拿根金箍棒!”
“快看,猪八戒,鼻子真长,肚子圆滚滚!”
“哈哈,唐僧、沙僧也在!”
除了西游师徒四人,随后走来踩高跷的七八个人,连人带脚下的棍子怕是有两米多高,伸手就能摘到树叶子;还有女仙子坐轿子,仙子的脸化得就像是要唱大戏,轿子是用布和竹棍缝好了挂在她身上的;又来了一群贝壳精,没像仙女那样穿裙子,她们穿着白粉相间的喇叭裤,两手拉着两扇贝壳一开一合;还有搞笑的老背少,化妆出来的老人背上有手工做的娃娃;还有骑毛驴的丑媳妇,跟坐轿子的仙女异曲同工。
一二十人的耍大龙也来了!耍龙人扎着头巾,脚下踩着尖头靴子,那模样可真神气!此刻他们的风头早已被他们头顶的巨龙盖过:巨龙眼镜瞪得像铜铃,龙身上的鳞片都是用金线和布片一片片缝制出来的,爪子形象生动,尾巴活灵活现;金光闪闪的巨龙在耍龙人孔武有力的臂弯上一会儿高高钻天,一会儿匍匐遁地,一会儿绕着弯的打转转,让你看得眼花缭乱。耍龙人穿着坎肩背心,从他们鼓起的肱二头肌你能判断得出,能耍龙的可不是一般人!最开始的几年里队伍中只有一条黄龙,后来有几年出现了黄色、红色、蓝色、绿色四条龙,不过仍然是黄色的那条金龙稳占C位!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围着县城的主街拜年,凡是事先挂了炮仗准备着的门户,龙灯团还会在门前点点头。
道路两旁人头攒动的男女老少们一路跟随龙灯团走街串巷依依不舍直到结束。
千禧年,小城变成了一位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他跟随着时代的车轮快速奔跑,还跑在了同行人的前列。
这时候,城里人们的腰包鼓了,我们的家乡迅速崛起,城市不断扩张,曾经的农田变成了楼房,农田外的农田也变成了楼房,一直延伸到了城外的火车站。
曾经被奶奶咒骂着“捉鱼摸吓,饿死全家”的龙潭也不见了,小河埂一直延伸到了东门外。
过年人们的聚集点来到了金城广场,广场上巨型“发展才是硬道理”的邓小平立牌让人倍感亲切,一切美好都在延续。
要想富先修路,城里的街道一次又一次铺上了沥青,城外也修了胜境大道直通麒麟;路边的梧桐树也有了桂花、银杏这些新伙伴;新建的东门大花园喷泉围绕着八宝雕塑,喷泉外是嫩绿嫩绿的草地,许多大人孩子晚饭后都会来这里坐一坐、打打滚;图书馆也从文庙里搬到了县委大楼梯上的院子里,这里是孩子们的好去处;县城中心的平街热闹度逐渐退却,伴随着崛起的它往外无限延伸着的商圈。
每年过年,人们开始盼望着大年三十晚上的烟花秀,住得近的在家里隔窗就可以看,住得远的索性一家人来到广场上、文庙里观看。烟花有最基础的圆形,还有变换色彩的双色烟花,还有孔雀开屏的扇形烟花,小孩子们最喜欢的是降落伞烟花,爆开以后会有无数小降落伞掉落下来,能捡到的孩子们内心感觉一年都会有好运相伴!
二十世纪的小城向着更高、更快、更广阔的天地不断发展、大步向前。
如今的小城,他变成了一位成熟稳重的父亲,他的城市建设,已经更加完善;她变成了一位美丽善良的母亲,她的文化底蕴,已经源远流长。
这里有海鸥流连的玉顺湖,这里有设施齐全的体育馆,错落有致的电梯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城外的胜境关与城内的太和元气遥相呼应,旧城山的传说还在等待着我们倾听,多乐原风景区也在向游客们不断招手示意,故乡还有很多很多的大小景点,呼唤着我们去欣赏。
每当过年的时候,我们无论身处何处,都盼望着快些回到父亲母亲的身边,故乡那宽阔的肩膀和柔软的怀抱,是我们永远可以依靠的地方。
在故乡的臂弯里,我们可以治愈一切疲惫和忧伤。
遗憾的是,我没能在故乡工作。
我去了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我发现自己逐渐迷失。
乡村的闭塞淹没了故乡的宁静,我努力适应,却总感觉缺失了什么。
在那里,我追逐着成功的光芒,却忘了故乡的温暖。
每个夜晚,我望着窗外孤独的星空,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思念。
或许,迷失的足迹中蕴藏着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