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不是做梦吧!
雨宫森睁开眼睛,窗明几净,四下悄寂无声。
墙上钟表秒针走动的声响传入他耳中。循声望去,已是将近中午十一点。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认出这是莲池冢家。昨晚他喝得烂醉,好像是莲池冢带他回来的。头还有些晕疼,本想翻个身再睡的,可想到端木子墨住这里,他噌地一下坐起来,精神一凌,赶忙回想……
想不起来!
只依稀觉得自己一直在哭喊……再看看身上的狼狈,衣服上的污渍……一定在端木子墨面前丑态鄙陋!
捧着头,懊恼地栽倒到垫子上,又捶又踢。
渐渐地,一些模糊的零星片段浮现脑海。记得最清楚的是唇上的柔软……
他吓得变了脸色,立刻从垫子上站起来。宿醉令他头晕目眩,晃了两下才站定。到处找自己的手机,无果,急得他出了一头汗。
“昨晚是你把我扶到瑜伽垫上的吗?”
冲进莲池冢办公室,忧心忡忡,劈头就问,好似莲池冢的答案里藏着他的身家性命。
相对于他的慌张,莲池冢则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衣服皱得邋里邋遢,头也不洗不梳,脸也没有洗——埋头继续在他电脑前忙碌着。还是那么“雨宫森”风格,想干什么就从不管不顾别人的观感,他怀疑他是否不穿衣服也敢跑出来。
“不是。”
雨宫森心里咯噔一下。
“……是,是子墨?”
办公室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那一下下像敲在雨宫森心上,将他的心情敲落到最低点。
“该死的,昨晚你为什么把我带到你家去。我……”又欺负子墨了吗?
莲池冢抬头,看到雨宫森垂首立在门边,像被宣判了死刑。
“喂。”莲池冢喊了一声。
雨宫森抬头。
莲池冢在另一台电脑上敲了几下。“这是我家的监控。你自己看昨晚发生了什么。”
雨宫森三两步走到电脑前,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当看到自己桎梏住端木子墨对她……如坠噩梦,险些看不下去,当看到自己从她身上翻落时如获特赦。他提着心,屏息静看,祈祷后面不要有不好的事情。
没有。
太好了!
没有发生不能挽回的事情。他如释重负地坐在地板上,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不一会儿他又回到电脑前,死缠烂打地要莲池冢再放一次给他看。
当看到端木子墨为他盖好薄毯时雨宫森按了暂停。
“这能不能表明子墨她……”雨宫森充满希冀地看着莲池冢。
“这表明子墨很善良。看到外面的流浪狗她也会这么对它。”莲池冢泼了雨宫森一头的冷水。
“就不能有一点点表明她喜欢我……至少不排斥我?”雨宫森不死心地追问。
莲池冢冷笑,“不排斥和喜欢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就是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的距离。”雨宫森不死心地嘟囔着。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是唐玄奘十七年的时间,就是在小说里也是八十一难。”
“纵然历尽艰苦磨难,他还是如愿以偿了!”
“哼!”这是莲池冢的冷笑。
“哼!”这是雨宫森孩子气的无意义的顶撞。
哼完之后雨宫森转身就走。
“你要去找子墨?”
“……我想……想再去试试。”
“就穿成这样?这副模样?”
“……”雨宫森走回来,微红着脸说:“借我点钱,还有你的车。”他乘计程车来的钱还是前台垫付的。
出乎他意料的,莲池冢没有再嘲笑他,如他所愿地给了他车钥匙,还给了他一张卡,附带密码。
雨宫森出去后莲池冢脸上有了轻微的笑容。可是他的好心情只持续了几分钟。
快下班的时候端木子墨接到了莲池冢的电话。
“学长。”
“子墨,我现在在医院。今天无法去接你了。”
“学长怎么了?”
“不是我,是雨宫森。他被车撞了,还在昏迷。”
“……”
“你拜托老板娘送你回去吧。”
“……”
“喂,子墨?”
“啊?对不起,学长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如果不敢自己一个人走,拜托老板娘送你。”
“没事……我没事。”
“有什么事要联系我。”
“嗯。”
端木子墨拿钥匙开门,这才恍悟自己这竟是到家了。
打开灯,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昨晚盖在雨宫森身上的毯子还团在瑜伽垫上,她过去叠好,将垫子收起来,放回自己房间,然后拿起薄毯投进洗衣机。在洗衣机转动的时候,她自己也洗漱好,准备稍后静下心继续画故事。
当她收拾好来到房间时看见半室月华,她的小床笼罩在那华光里。
推开窗,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皎洁明朗的月亮,有一丝孤独,却也澄净清澈。
雨宫森苏醒了。
医生检查了他的身体,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说他很幸运,目前看车祸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不过,需要再观察几日看看,如果确定没有问题就能出院。
“你一直陪着我?”
雨宫森看见莲池冢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从来都状态饱满的脸上也显出疲态。
“你要是子墨该有多好!”
雨宫森幽怨地望着天花板抱怨。一点不察觉莲池冢有给他一拳的冲动。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片刻眼也不曾合,不是忍到实在忍不住不去卫生间,就担心错过他微小的异样而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雨宫森收回目光,认真而专注地盯着莲池冢。
“莲池冢,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是我不是,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子墨!即便子墨不接受我我想我也不会变成同性恋。”
“你的脑袋里只有情情爱爱这些东西吗?”莲池冢黑着脸质问,真想骂他脑子里都是屎,雨宫森之所以没有听到难听的话都要感谢星野奈美子夫人。
雨宫森嘟囔了一句“也有别的。”然后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不多时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
“你比我父亲待我还要亲厚……”说完这句话,雨宫森大概是不好意思,翻身背对着莲池冢,“我困,再睡会儿。”
雨宫森睡醒的时候看见病床前坐着的是端木子墨。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是真的?
“子墨?!”
“……学长让我来换班。”端木子墨挺直脊背,有些拘谨。
“……是不是查出来我有什么绝症?”
“没有。你,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有哪里不舒服吗?”
“……因为你刚才对我笑了。”
雨宫森咧嘴笑,弄得端木子墨也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饿,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屋里弥漫着刚换上的开得正好的玫瑰花的香气,若不是雨宫森穿着病号服——虽然是特质的,但也是病号服——腿上缠着绷带,偌大的,布置雅致的房间像特定的约会的场所。安静,会令人更紧张尴尬,所以端木子墨找些话说。
雨宫森仔细感觉了一下腹部,“不太饿。”
“饿了告诉我。那边有茶树菇炖排骨。想吃别的也告诉我,我去买。”
雨宫森顺着刚才端木子墨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窗前白色小圆桌上一大束粉色玫瑰花的旁边放着一个便当盒。
“你做的吗?”
“是的,学长爱吃。我多做了些。”
“那我饿了。”
“……”端木子墨望了望眼前有些孩子气又有些无赖的苍白脸庞,走去小圆桌,倒出一些端给雨宫森。
“有些烫,小心。”
雨宫森不管端木子墨的嘱咐,急急地舀起一勺吹了几口就喝下,“真好喝。”
不多时竟将排骨汤喝完了。
端木子墨觉得他喝下那么多会有些撑,问他是否能下床稍微活动活动。
端木子墨提议什么雨宫森都会听的。不待她去问医生,他就捞起一旁的拐杖要下床。别看一根拐杖,一时半会儿真无法驾驭。端木子墨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冒失了,但他已经下床,免得他摔倒,她只得上前扶着。
这下猛然躲开的却是雨宫森。
他这一躲,令两个人一时都挺尴尬。
“……我,对不起,我不是躲你……是,我以前伤……”雨宫森想要解释,但词穷,词不达意。
其实有许多想法是不需要说对方就能明白的。
“我知道。但你现在不太方便,摔倒了更不好。”
“真的,真的不勉强你吗?”
端木子墨避开雨宫森的注视,摇摇头。上前搀扶住他的胳膊。
“我……我真的没有得绝症或者只有几天生命吗?”
“没有。”
“……算了,就这样先赖几日吧。”雨宫森笑得傻气。
不过,没走几步雨宫森又停下了。被端木子墨握住的那条手臂仿佛刚从他身上长出来似的僵硬。
“怎么了?”
感觉到雨宫森有挣脱的意思,端木子墨松开手。
雨宫森抓了抓衣服,擦拭手心的潮湿,“你扶着我,我……紧张。”
“……那我跟在你旁边吧。”
“好。反正这拐杖要跟着我一段时间,我早晚得适应。”
两人正在病房里练习走路,这时门被推开了。看见来人,雨宫森的脸色沉了下来。
“把医生叫来,我要问问他的情况。”雨宫俊雄对端木子墨发号施令。
“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下属。”雨宫森拉住欲出去喊医生的端木子墨。他不满雨宫俊雄盛气凌人的姿态,更不满他对端木子墨的颐指气使。
三课长浅草原野在雨宫俊雄再次出口之前赶紧上前鞠躬,“我是专程来替小女道歉的。她刚从美国回来,还不太适应日本的车辆,伤了经理。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希望经理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
雨宫森冷笑,“大水冲了龙王庙”,哼,真是能屈能伸。前一段他查他的帐时他可是恨不得将他寝皮食肉呢!
“父亲什么意见?”雨宫森揶揄地看着雨宫俊雄。
“奈奈子不是有意的,而且将来我们会是一家人。”
“您要续弦还是要收干女儿都请自便。不管三课长的千金有意无意我都不会追究,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了。”
“这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雨宫俊雄板起脸,突然拔高的音量令端木子墨心慌。
“儿子?雨宫董事长真是好底气。你看清楚我是雨宫森,不是你的心头肉雨宫介。”
雨宫俊雄气得嘴唇发白,他微微颤抖着身子恶毒地诅咒雨宫森。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终于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你真的不明白原因?他有一双良心坏死的父母,你们的罪孽报应到了他的身上。”
“混蛋!”雨宫俊雄怒不可遏高高扬起手臂。
“他还在观察期。”端木子墨护在雨宫森身前。
“你算谁?不知羞耻的中国女人!以为被搞了两次就能进我雨宫家的门了吗?你在他那里不知道排到多少号去了。收起你所有的妄想,奈奈子这样的家世才配做我的儿媳妇。”
“你愿意收多少情妇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个德行。是我对不起子墨,一直都是我在追求子墨。我喜欢她,我只会娶她。”
“你看看她能不能进我雨宫家的门。要不要我把那些照片,视频发到她身边每一个人手机上?发到她父母手上?”
“你敢!”
端木子墨噙着眼泪劝阻雨宫森。她不喜欢争吵,更不喜欢因她而争吵。
“你可以看看你现在是否有能力跟我抗衡!”
就在这时,一道微笑着的声音传入病房。
“哦,是雨宫先生,我说谁的声音能这样响若洪钟呢,原来是您啊。看来您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好啊。”雨宫森的大夫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他笑得那么和气,语气那么热忱,像不知道刚才的剑拔弩张似的。“您是想了解令公子的病况吗?请跟我到办公室谈吧,令公子需要多休息。”大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必。”
雨宫俊雄气冲冲地走了。浅草原野对屋里的每一个人鞠过躬后小跑着追了出去。
大夫查看了雨宫森的各项监测记录说了句“还不错”,交代了端木子墨几句,像来时一样微笑着离开。
“有几个地方我没太听清楚,我去问问大夫。”
雨宫森看见端木子墨闪烁的泪光。在她走出病房后他重重地捶了一下墙壁。手磕破了,但那嚯嚯嚯地疼痛远不及他胸口处的。
莲池冢走进病房。在病房等电梯时他看见了雨宫俊雄和浅草原野。浅草原野只顾笑脸逢迎眼高于顶的雨宫俊雄,因此两人没有看到他。
看到莲池冢,雨宫森知道刚才大夫来得那么适时不是巧合。
“为什么是这种人给了我生命?母亲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他?”
“现在的你能保护子墨多少?以后不要这么硬碰硬了,否则受伤害的还是子墨。”
莲池冢的话让雨宫森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