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陈猛:大案特案小说集(全19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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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四福利院

『01』

佟晨故意杀人一案结案了,凶手找到了,也已经死掉了,关于佟晨的杀人动机始终无法确定。

两个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为什么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上演这一幕。

两个家庭无法相信,他们各自的同学朋友也是难以理解。

俞小菁又蓦然想到那通奇怪的电话,当时他说那几起案件都与一个叫做“黑涡”的计划有关,这件事呢,是否也是那个计划的组成部分?

窗外,天空越发阴郁了,灰白的云块忽然被融成了黏稠的浆液,横亘在天空上,再难流动了。

这个冬天,注定比往年寒冷。

一连数日,陆之帆都显得无精打采,倒是有几个不死心的女生一直打电话来想要同他复合,她们在电话那头哭得稀里哗啦,还是难逃被拒绝的命运。

在季焕丽的印象里,陆之帆从未出现过这种状态,他总是嘻嘻哈哈的,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忧郁男,让她这个当妈妈的不免有些担心。

午饭是标准的四菜一汤,季焕丽特意下厨做了陆之帆最喜欢的金丝南瓜饼,他依旧闷闷不乐,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又蓦然发起了呆。

“帆帆,你最近怎么了,总是神情恍惚的。”“没什么,我挺好的。”

“和女朋友吵架了,还是失恋了?”

“没有。”

“那你是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这么呆着。”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你不能总在家里憋闷着,这样会生病的,出去玩一下吧。”

“懒得动,也没心情。”说着,他起身便欲回房间。

“等一下,帆帆。”季焕丽叫住了他,“刚刚你爸爸打电话来说,有一个文件丢在书房了,我正想送过去,不如你替妈妈送过去吧。”

“不是有徐叔叔吗,让他回来取一次不就行了。”

“他来回也比较费时间,你就替我送到爸爸公司吧。”

陆之帆无奈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就知道爸爸根本没有丢落文件,更何况爸爸的书房很少允许他人进入,这无非是妈妈撵他出去的一个说辞。

他不想伤她的心,便应了下来。

天气依旧阴沉,好似藏着一场大雪,随时可能倾盆而下。

刚刚启动车子,他便接到了俞小菁的电话。

那一刻,心竟然被猛然牵动了,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按下了接听键:“嗨。”“嗨,陆之帆。”好几天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陌生了。

“最近好吗?”问出这句干瘪且官腔的问候时,陆之帆也感觉可笑。

“你在做什么?”

“我正准备去老爸的公司,帮他送文件。”

“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谈谈?”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家。”

“那好,十五分钟我就到了。”

挂断电话,陆之帆踩下油门,车子便缓缓开出别墅区。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俞小菁家,但这一次却格外忐忑。

短短十几分钟车程,他却将各种对话场景演示了一遍,直到车子开进小区,他看到了身着一件米黄色羽绒服的俞小菁。

他摇下车窗,招呼道:“快上车吧。”

打开车门,俞小菁钻进了来,车厢内的暖气瞬间消散了她脸上的寒意,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陆之帆忍不住问道:“冻坏了吧。”

俞小菁莞尔一笑:“还好,我也是刚刚下楼。”

车子开出小区,一路上,两个人都彼此沉默着,没说话,直至俞小菁忍不住问道:“对了,你的感冒好些了吗?”

“哦,好多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林传说的。”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对了,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这一次打破困境的是陆之帆。

“哦……”俞小菁犹豫起来,“其实,我想对那天的事情道个歉,虽然过去好多天了,我还是想要说一下,那天下午我们开案审会,会议结束后我没有调回铃声模式,就坐了一个同事的便车去了星外星幼儿园,他去接女儿,我去看我的高中同学,她在那里上班,直到晚上回家才看到一连串未接电话,都怪我,让你们难得的狂欢日也覆灭了。”

“其实没什么了,你不必放在心上。那天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回去后也没和你说话,说起来我也做得不对。”

“不管怎样,我都要诚心道歉,也希望你接受。我特意买了一件小礼物当做赔罪礼。”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礼盒,交到了陆之帆手上。

说实话,对于俞小菁的“道歉”,陆之帆竟没有任何抵抗力,或许那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吧,那些痛楚也是自讨苦吃。

“不拆开看看吗?”俞小菁追问道。

“我想保持这份神秘,晚上偷偷拆开看。”笑意从心底浮到了脸上。

俞小菁也舒心地笑了,那个她认识的陆之帆又回来了。

男女关系恐怕是世间最难琢磨清楚的事情了吧。

某一个毫不起眼的眼神便能划出一道隐形鸿沟,同样的,一个莫名字眼又能将鸿沟修复,一切和好如初。

『02』

陆之帆本来邀请俞小菁一起上去的,她说在车上呆一会儿就好。他下了车,匆匆进了办公大厦。

陆之帆径直去了十六楼,办公室外的秘书小琪认识他,她说陆总出去了,陆之帆点点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本想将文件放到桌上就走,没想到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惊:“你是谁?”

对方似乎并没有任何慌张:“我是来找陆总的,他好像不在,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之帆没有再说什么,礼貌性地侧了侧身子。

那个人冲他笑了笑,便离开了。

陆之帆回头问了问办公室外的秘书:“他是谁,怎么会在我爸爸的办公室?”

秘书摇摇头:“今天早上,陆总打电话通知我十点钟的时候会有人来拜访他,可以不用登记就进入办公室,没想到十点整的时候,真的来了一个人,那时候陆总不在,他在里面等了一会儿,刚刚走了。”

陆之帆推门进了办公室:爸爸明明知道有人来拜访他,为什么没有在呢,若真有急事,大可以通知那个人不要来了。

而此时,坐在车里的俞小菁不会想到,恐惧正在一点一点朝她逼近。

那个男人走出大厦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时间,抬头的瞬间,俞小菁的目光正好落在他脸上。

咯噔。

那一瞬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切断了心脏周围的血管,倏地一下,掉落到无尽的渊薮中。

那个从大厦里走出来的男子就是那天出现在瞿奕婚礼上的人,他是严可起,不,他是一个同严可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俞小菁迭忙下车,那个人已经隐没进了人群,她大喊着:“等一下,你等一下。”

很多行人都驻足看着俞小菁疯狂喊叫和追逐,唯独那个男人没有回头,他好似知道俞小菁在叫他一样,加快了脚步,只是一个闪身,就彻底不见了。

陆之帆走出办公大厦的时候,只见俞小菁悻悻地往回走着,快步赶了过去:“你怎么了?”

“没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看到……”俞小菁本想说看到严可起了,又感觉太过怪异,陆之帆坚持要听,她便将在案卷中发现的诡秘一口气全部说给他听了。

“你这是讲鬼故事吧?”听完了俞小菁的叙述,陆之帆也直呼惊奇。

“不过,我确实看到严可起在你爸爸的公司里出来了,我本想追上他,人太多了,他不见了。”

“你有他的照片吗,我也常在老爸公司出入,没准见过呢。”

俞小菁立刻从手机里调出严可起的照片,陆之帆看到那张脸的一刻,后脊一凉:“怎么是他?”

“你认识他?”

“就在刚才,我上楼的时候也看到了他……”陆之帆犹豫片刻,将后面的事情省略了,“就在电梯里,他走出电梯的时候还冲我笑了笑。”

“原来如此。”

“我想,他应该不是我老爸公司的员工,或许,找谁办事的吧,你也知道,我老爸公司每天都有上百人出入。”

“或许吧,今天真是可惜,差一点就抓到他了。”

“好了,别想太多了。”

回去的路上,俞小菁都在不停说着什么,陆之帆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应和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张诡异的笑脸。

好似,画上去的一般。

这一切真如俞小菁所说的吗?

想想,也感觉不可思议。

将俞小菁送到家的时候,他不忘提醒道:“最近天体骤冷,注意添衣。”

“你也一样。”俞小菁匆匆进了楼门。

陆之帆没有回家,调头去了爸爸的公司。

他向俞小菁做了隐瞒,他知道一旦说出刚才的事情,她一定会追根究底,如果那男人真的同老爸有什么牵扯,他夹在中间,也感觉尴尬。

当然,他希望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想。

如果俞小菁所说属实,那么来办公室找老爸的“严可起”一定有问题!

他和老爸到底有什么关系,让老爸放心到可以轻易地进入办公室?

陆之帆再赶回来的时候,陆汝海已经回来了,见儿子来了,自然十分欣喜:“帆帆,这文件是你送来的吧。”

“老妈让我送来的,我顺便出来散散心。”

“你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把你妈急坏了,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尽量帮你解决。”

“谢谢老爸,我真的没什么事。”陆之帆轻咳一声,“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男人离开您的办公室,您约的人吗?”

“你说的是老吴吧。”

“老吴,您生意场上的朋友吗,怎么之前没听您提起过?”

“不是,他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余员,现在不是2012年的了嘛,我准备给全公司员工都上一份保险,副总比较了几家,还是选择了他们保险公司,今天约他来就是谈谈保险的事情,我临时有个会议,就先走了。”

“您每天这么忙,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嘛。”

“我有分寸的。”陆汝海淡淡地说,“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手机不见了,以为是丢在这里了,看来是没有。”陆之帆耸耸肩,“那就有可能是在电梯里掉了,我想去安保部门看看录像,您给那里打个电话吧。”

“手机丢了就再买一个新的吧。”

“那可不行,手机上有我和您未来儿媳妇的艳照,如果意外流出,有损您的声誉。”

“你这小子,没一点正形。”接着,陆汝海便给秘书打了电话,“小琪,联系一下安保部门,帆帆要过去调一段监控。”

“多谢老爸。”陆之帆起身正准备出去,又回过头,“晚上回家吃饭吧。”

安保部门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忙前忙后,陆之帆赶忙道:“我看了监控就走。”

负责人调取了上午九点至十点,大厦入口和三个主电梯的监控录像,陆之帆在二号电梯监控中看到了那个叫做“严可起”男人的身影,他穿一身白色运动衣,在人群中还算扎眼,然后直接上了十六楼,在和老爸的秘书小琪说了两句话,径直进了办公室,由于董事长办公室内的监控安保部门无权查看,过了五分钟,陆之帆出现在了监控里,之后的一切便没什么了。

“等一下。”陆之帆倏地躬下身子,“你把监控倒回一下。”

陆之帆这才发现“严可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手里是空的,而他上楼的时候,拿着一个手包。

手包呢?

唯一解释是他将包丢在了老爸的办公室,他到底是丢在办公室,还是放在了那里。

一切,不得而知。

可以知晓的是,那个“严可起”认识老爸,他们之间或许有某种关联。

想到这里,陆之帆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语的怪异,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诡谲漩涡。他不敢向下看,他怕看到骇人的真相!

『03』

俞小菁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此刻窗外的黑夜已渐渐褪成了灰白。一个陌生号码。

俞小菁一下子就没有了睡意:会不会是上次打电话来的神秘男人?

她坐起身,按下接听键的同时,也进行了电话录音:“你好?”

“俞小菁吗?”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是谁?”

“你不要管我是谁,请不要继续查下去了,这一切都是迷局,你根本无法找到真相!”在俞小菁听来,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不是上次给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吗?”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不要耽搁,现在就离开东闽市,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生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也别问为什么。”

俞小菁在极力搜索着声音的主人,终于在那张面孔上面做了停留:“你是……张老鸹?”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再说一遍,停止你手上的一切工作,收拾好行李,立刻离开东闽市,这个城市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你就是张老鸹!”俞小菁并不理会。

“没错,我是老鸹。”对方又沉默了片刻,“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那就听我的,快点离开,否则一切将会失控。”

“你突然消失,现在又打电话来莫名其妙让我离开,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会离开的,我要查清真相,查清这背后的一切,我知道这些事情与那个黑涡计划有关。”

“你知道黑涡计划?”

“这么说你也知道这个计划?”

“我不知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我会好好查清的。”俞小菁坚定地说,“你刚才说让我离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只是想问你,所谓的真相就那么重要吗?”

“没错,如果连真相都被掩埋了,最后还有什么能够给那些死去的人们以慰藉!”

“如果你真的那么坚持,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离开?”

“在那个地方住的厌倦了,就想离开了。”

“还有,我们就见过两次面,甚至都算不上朋友,你为什么在离开那么久之后突然给我打这个电话,还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他倏地沉默了,良久,才干涩地笑出了声:“我只是感觉我们有缘,我不是说过吗,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亲人。”

“只是这样吗?”

“好了,我说得已经够多了,既然你如此坚持寻找真相,我只能祝你好运,再见。”容不得俞小菁再说什么,电话便被忙音占据了。

挂断了电话,俞小菁心里却翻涌起了巨大的疑团:老鸹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不会这么突兀地打电话过来,他为什么要我立刻离开东闽市,他所说的这个城市没有想象中简单又在暗指什么?

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玄秘?

一切,瞬间不真实起来。

起床后,随意吃了几口早饭便匆匆上班去了。

临近年关,城市里开始红艳喜庆起来,对于滨北分局刑警三队的人来说,恐怕没人有过节心情了,市局领导下了最后期限,要求在新年之前必须破案,逾期不破案,整个三队将面临彻底重组的命运。

此时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段妙正坐在天台上,看着阴霾的天空莫名出神,直至一只厚实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的声音很温软。

“没什么。”段妙无奈地摇摇头,手也轻轻覆盖了上去。

“好了,喝杯咖啡。”他躬身,将一杯热咖啡捧到她面前。

“谢谢。”心里瞬间暖了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佟晨最终难逃一死,本以为将他从尹若梅的阴影中救出来了,却不想他竟然杀了张倩,最后被活活冻死了。”

“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人死不能复生。再者,你已经尽力帮助佟晨了,他的死亡与你无关,他杀了人,最后偿命也是应该的。”他也坐了下来。

“邵雷,我现在越来越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成立心理剧互助小组,目的是帮助那些深陷伤痛的人们走出深渊,尤秉延作为第一个实验对象,却在实验后被杀,这不是最好的例证吗?”

“什么例证?”

“我们这里有内鬼。”段妙的语气凝重起来。

“内鬼?”

“我们刚刚帮助尤秉延走出心理阴影,他便被杀,死前还被置入一个特制椭圆形容器,寓意不言而喻,想要他回到母亲子宫里,不再受世间折磨。尤秉延的故事除了我们两个,只有其余四个互助组成员以及十名志愿者知道,你我当然不用怀疑,那十四个人中肯定有人有问题,我感觉你有必要彻查一下,其中肯定有人是杀害尤秉延的凶手。现在佟晨也死了,虽说是被冻死的,但引发这一切的是那场杀戮,他杀了同是小组成员的张倩,同样都是生活的受害者,为何要互相残杀呢?”

“对于尤秉延的死,我也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心理剧参与者和志愿者都是我负责招募和筛选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尤秉延的被害,我难辞其咎。”

“邵雷,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听了他一席话,段妙又有些心痛。

“我明白你的意思。”邵雷淡然一笑,“放心吧,我已经着手调查这件事了。”

她心里所想全部被他说出来了,她只能默默点头。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安排。”

“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饿了,我想要吃城南陈记的汤圆,芝麻馅的。”

“那好,我这就去,你等我。”说着,邵雷便匆匆下了天台。

他身影消失的瞬间,段妙脸上的笑意也掉了下来,她再次抬眼,默默看着这座被灰白云块包裹的城市,陷入沉思。

一年前,段妙毕业于美国一所著名大学心理学专业,主修方向是心理剧的治愈与再生。

上学期间,她攻读了很多相关专业书籍,对于一些特殊案例,她感觉传统方式对于受害者并无益处,相反,太过正面的引导反倒会令他们陷入更大的迷茫痛苦。

对于这些特殊案例,尤其是受害者被生活重重伤害,心理产生无法愈合的伤痕时,段妙设想是否可以利用心理剧引发人心中的负面情绪,由负面情绪牵引出内心深处的伤害,然后彻底释放,从那些心魔中释放强大的自己。

回国后,段妙一直想要组建一个此类团体,团体宗旨便是利用心理剧牵引人心的负面情绪,最终达到修复童年旧伤的目的。

不过,要组建一个这样的团体极为困难,不仅需要大量物力财力,还需要一个可以信赖依靠的人,就在这时候,她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邵雷。

他们是在一个朋友聚会上相识的,互留电话后,邵雷便开始了猛烈的爱情攻势,一个月后,两个人确立了爱情关系。

出于对于恋人的信赖,段妙将心中的构想同邵雷详细讲了一遍,本以为会被反对,毕竟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心理剧”,更何况是实验性的利用心理负面情绪进行试验,没想到邵雷在听了她的想法后,竟然全力支持,还说会帮她克服一切困难。

负面情绪心理剧首先需要的是实验对象,邵雷利用丰富的人际关系寻找着合适人选,便有了尤秉延、佟晨、张倩等五人的加入,然后又解决了心理剧演出所需场地和资金问题,在克服了所有困难后,段妙的心理剧社团终于成功组建,她在“导演”身份里认真听取了尤秉延、佟晨、张倩等五个人的故事,他们要互相分享,然后寻找一同修复伤害的力量。

最后,被继母变态“溺爱”的尤秉延在杀死“姐姐”小楠后,终于鼓足勇气,将那个纠缠他十几年的魔鬼刺死了,佟晨同样是用此法消灭了心底生根发芽的怜悯之树,他们都是被生活,被所谓的亲人爱人戕害却无力还击的人,他们能做的只有在逼仄的空间默默承受。

当他们彻底释放了心中自我,重塑一个新的自己后,段妙也着实为他们高兴。

虽然每个参与心理剧的成员都要分享彼此故事,但为了保护隐私,他们的真实身份和个人信息都被隐藏了。

不过,尤秉延的诡死让段妙忽然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紧接着便是佟晨和张倩相继出事。

她的感觉没错,确实有一股诡异力量在暗中操作着,甚至改变着故事走向。

『03』

俞小菁没想到她会在东闽市再次见到张锦的父亲张玉海。

那天她刚上班,便接到分局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有人报警,一个年轻女子与一个外地老头吵了起来,最后老头还动掴了那女人一巴掌,派出所民警赶到后,将他们带了回来,那个老头嚷嚷着他认识滨北分局刑警队的俞小菁,负责处理案件的民警便将电话打了过来。

俞小菁匆匆赶过去,赶到后,一眼看到了坐在办公内的张玉海。

见俞小菁来了,张玉海迭忙站起来:“小菁姑娘,你终于来了,这个女娃要卖掉小锦留下的房子,然后和那个男人结婚。”

张玉海口中卖房的女娃正是张锦的妻子萧然,张锦死后,萧然一直郁郁寡欢,张锦生前好友张新弟一直在生活帮助这个孤独女人,二人渐生情愫,不久前确定了恋人关系,萧然准备卖掉张锦生前留下的房子,和张新弟开始新生活。

这遭到了张玉海的强烈反对,他说张锦的公司已经给了那个叫做张新弟的男人,这栋房子是张锦留给他们唯一的遗产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将最后的财产据为己有,他们几次理论都没结果,今天张玉海再次过去索要房子,却被萧然赶出门外,张玉海怒不可遏,掴了她一耳光,萧然报了警,便有了现在的一幕。

俞、萧二人也过见面,她从中调停,萧然同意息事宁人,张玉海似乎很不服气,俞小菁将他拉了出来,进了一家安静的小餐馆。

“好了,您肯定还没吃早饭吧,先吃点东西,折腾了一上午,您不累,肚子也累了。”俞小菁笑盈盈地说,她的话像是绕指柔,轻点之间便化解了张玉海心中的怒气。

“小菁姑娘,你真个好人。”张玉海不禁感叹道。

“如果我没猜错,您并不想要那房子,您和老伴在老家生活得很好,即使有了那房子也不会过来住的。”

张玉海倏地抬眼,瞳孔中的一洼浑浊瞬间清澈起来:“没错,我们根本不需要那房子,小锦死了,我们要再多的房产和钱也没用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之所以想要争取这栋房子,主要是萧然要将它变卖,当初小锦死后,我和老伴没有对小锦的房子和遗产提出任何要求,只感觉萧然也是苦命,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谁想到她竟然和那个张新弟好上了,他们占据了我儿子的所有,我要拿回我儿子的东西!”

其实,张玉海所说的也在理,俞小菁点点头:“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动手打人还是不对的。”

张玉海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打人,只是她做得太过分了。”

这时候,几样简单却热腾的小炒上了桌,俞小菁为张玉海舀了一碗汤:“您先喝点汤吧,暖暖身子。”

“谢谢你。”

“如果您争取到这栋房子,打算怎么处置呢?”

“其实在小锦死后,我想把房子卖了,钱就捐给贫困山区,希望那里的孩子都能像小锦一样走出大山,去更高更好的学校学习,将来报效国家。”说到这里,他再次感伤起来。

这一刻,俞小菁忽然意识到:张玉海年过七旬,他们那个年代,都是生育多个子女,为何他只有张锦一个孩子,张锦也只是三十出头。

“张大爷,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没事,问吧。”

“您今年七十几岁了,和您年纪相仿的老人多有几个子女,您当年为什么只要了张锦这一个孩子,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你说得没错,我这么做确实有原因。”张玉海先是一愣,然后干瘪地笑了两声,“你想听听吗?”

“愿闻其详。”

“其实,张锦并不是我的亲生子,他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

“是啊,我和张锦的母亲结婚半年,她就有了身孕,在生产的时候,由于难产孩子死掉了,她也伤了身子,自那之后再也没能怀上孩子。你知道的,那时候医学并不发达,我们最终没能拥有属于自己孩子。直到1980年,我在和她商量之后,决定捡一个孩子,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谁知道那年冬天,一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发现大门前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个裹在襁褓里的男婴,我们很开心,那孩子就是张锦。”

“有人放到您家门口的吗?”

“应该是吧。”

“您没有查一下这孩子的来历吗?”

“那时候想要孩子的意愿超越了一切,也没有想太多,只感觉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毕竟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家没有孩子。”

“张锦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再说我们夫妇俩也视他为亲生子,那些年是我们家最快乐的日子了,如果我知道离开那座大山会让他落得这个结局,我就应该将他留在身边。”

“我记得当时您说过,那年他的高考成绩并不如意,为什么还会被录取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当时考试结束后,小锦整整三天没出门,谁知道不久后便收到了东闽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您还记得当年张锦的高考成绩吗?”

“524分。”

俞小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发现点的菜有些凉了:“您快些吃点东西吧,菜都凉了。”

张玉海点点头。

“关于房子的事情,我会帮您找萧然沟通,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真的讲不通,我也会帮您找律师。我一个大学同学的父亲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到时候可以请他帮忙。”

“小菁姑娘,你心肠真好,好人会有好报的。”

送张玉海到火车站坐上车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俞小菁给陆之帆打了电话,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那个猜测太意外了,她无法确定,必须将所有死角全部攻破。

“我有事请你帮忙?”俞小菁跳上回程的公交车。

“这么说真是见外,有困难尽管开口。”陆之帆一如往常的痛快。

“这件事情可能比较困难,我想让你帮我查查1999年进入东闽大学毕业的张锦,当年的高考成绩是多少?”

“张锦,你说的是跳楼自杀的张锦吗?”

“没错,就是他。”

“可是,这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现在只是一个见习生,连工作证都没有,再说我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去麻烦队里的正式民警。”

“那好,我尽快帮你查到。”

“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谢谢你送我的大果冻。”

“呵呵,你已经打开了吗。”

“不过,味道还不错。”

上次俞小菁为陆之帆准备的道歉礼物其实是一件恶搞玩具,精致的小盒里装的是果冻,只要轻轻打开盒盖,果冻便会毫无保留地喷出。

当时,酝酿了情绪的陆之帆深情款款地打开盒子,没想到竟是一个“甜蜜”报复。

挂断俞小菁的电话,陆之帆便去了东闽大学。

虽然学校已经放假,但是陆之帆利用“招牌老爸”,通过院长联系到了教务处负责管理学生档案的老师,当晚便查到了1999届张锦的高考成绩:624分!

当俞小菁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凉了半截,她的猜测被证实了。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线索了?”

“张锦并非张玉海的亲生子,而是捡来的,他说当年有人将还是婴儿的张锦放到了他家门口。”

“这有什么奇怪的,电视里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另外,1999年高考张锦考试失利,其实也说不上失利,张玉海曾说张锦学习刻苦,成绩却并突出,考不上重点大学也合理,怪就怪在当时考了524分的张锦却被东闽市最高学府东闽大学录取,高考成绩也莫名其妙变成了624分。家在农村,毫无背景的张锦被人偷偷改了高考成绩,只有两种可能。”

“什么?”

“要么是当时负责录取的老师出现了千年一遇的失误,将张锦录取进东闽大学,要么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他想要张锦进入东闽大学!”

“这太荒谬了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是我要问的。不可否认的是,那个人想要改变张锦的命运,如果当年未被东闽大学录取,张锦将会迎接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你的意思是说,张锦的人生很可能是被人操纵的。”

“没错!”俞小菁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