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跑道残缺格里森家族外号

“一个不愿意给你关心和时间的人，你还能指望他给你什么呢？幸福？爱？患难与共？在外人眼里演那种幸福戏，我实在太心累了。过得幸福不幸福，是骗不过自己的心的。”

她自顾自嘲笑起什么，“真是个笑话呀！当他得知我这辈子不能再生孩子的时候，我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弃子两个字。不是现在也是在未来某天，我是个只待条件成熟，就可以被换掉的棋子。我敢保证，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不爱任何人，只爱他自己，爱权利、金钱、身份。”

我不愿意去想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配占用我的思想。也不愿意去怨恨谁，那太令自己难受了。经历过痛失至亲，又在鬼门关上坐一趟，我现在已能逐渐从容看待一些事、一些人。及时止损也好，放过自己也罢，怨恨别人，伤害的是自己，更难过痛苦的是自己。更担忧的，是家人，是关爱自己的人。

母亲不愿我那样。

怨恨谁，过去发生的事都不能改变，有些事使人看清事情和人的本来面目，也未尝不全是坏事。

“如果不是我摆你一道，你不会被困在泥石流和山洪中。我是打心底里想让你去死的。我咨询了电视台做气象报告的熟人，想着跟自然灾害打个赌。赌赢了你死，赌输了，我没有任何损失。”

她苦笑了一下，继续说。

“没想到的是，我和水尚流也被困住了。但是，有个傻子肯冒死去救你。他背着你，你俩都掉进水里，差点两个人都被冲走。但他把自己和你紧紧拴在一起，死都不肯放弃你。而我那个在人前无比疼爱我的丈夫，却在我被石头砸断腿的时候，放弃了我，自己逃命了。这不就是我的现报吗？不是时候不到，只是时候未到。”

看到我并不惊讶，她也并不吃惊。

她知道我一眼就能认出那张照片上，虎口的烫疤。尽管也会有别的人能认出来，但，我一定是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我以为最后检举他的人，会是你。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恨他，恨的想毁了他。”

我有点疲累，有点不想再听她讲下去。想去拿了肺CT便回去躺一会儿。我的身体越来越不适，喉咙又辣又痒又扎，总想把什么东西咳出来，可又咳不出来。

“身体是自己的，好好养病吧。”

我转身便要走。

“杨杨，你在关心我吗？你不恨我吗？像恨他一样恨我？或者，比恨他更恨我？”她追问。

我什么都不想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走到饮水机旁，用一次性水杯接了一杯白开水，走过去添进她的保温杯里。

想起小时候过六一儿童节，上午的大游行结束，她将自己的牛奶味棒棒冰给我吃。

我的脑中、心中，已不愿腾出任何位置，去盛放怨恨那样的东西。

郝阅看着我，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还记得我在幼儿园的时候给你起的外号吗？二杨？我很想有一瓶后悔药，或者拥有时空穿梭的能力，像《时空恋旅人》里格里森家族的男人一样。我做了很多错事，走了很多错路，我很后悔。其中最后悔的是，把我一生的好朋友弄丢了。”

只可惜，我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我们没办法回到过去弥补任何遗憾。

没人任何人能拥有那样的超能力。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一路走去，无法重来。每个人走在人生这条单行线上，只能慎而又慎，但仍遗憾重生。这大约便是人生的遗憾美学了吧。试问，谁人的人生能没有遗憾呢？

残缺的人生，或许就是完整的人生。

很快，各大报纸、网络媒体，整版整版披露详述了几年前高考调换试卷、这次省公务员入编考试调换试卷的事情。以及对相关人员的处理结果通报。

大致有水尚流考试成绩作废，公务员编制取消，他成为近年在最短时间收受贿赂最年轻的冒牌公务员等。

那个考了十年的男子，补上了面试，终于得到了财政局的省公务员正式编制。那个高考被调换了试卷的残疾女孩，也得到了属于她自己的一本高考成绩，以及一份第一志愿的录取通知书。可惜，她已香消玉殒。这个结果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也是好的。如果她能坚持活下去的话，想必现在，她已经坐在大学的教室里上课了。未来，她可以考研、考博，做学术研究、教书育人，等等。比许多尸位素餐、沽名钓誉的人更为有用。

若占着不属于自己的跑道，终是会翻车的。

这次事件暂告一段落，而我将继续面临我人生的抉择：继续考公务员等正式编制，或考研？石地的状况亦不知如何？

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