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时期的雕版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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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代十国时期雕版印刷的发展

10世纪前半段的五代十国时期,虽然是一个战乱频繁的年代,但在雕版印刷手工业的发展上却很重要。重要之点有以下四项:

(一)雕版印刷的地点,除了过去的老地点外,几乎遍及当时较为安定的地区,如南方的吴越、北方的青州[12],甚至偏僻的河西也不例外。敦煌出有后晋开运四年(947年)所雕的《观世音菩萨像》【图版8】(翟. 8089)、《毗沙门天王像》【图版9】(翟. 8093),还有天福十五年己酉(949—950年)雕板的《金刚经》【图版10】(P.4515,翟. 8084)。这些印刷品都是当时割据瓜沙的曹元忠所刻。敦煌所出前两例,还是单张的印刷品,后一例《金刚经》则已是一本册子形式的书籍,可见当时敦煌雕版印刷的发展迅速。1971年,安徽无为的一座砖塔下,发现显德三年(956年)吴越国王钱弘俶刊印的《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一卷[13]。这种经,过去在浙江吴兴也曾发现过。从经前刊记知当时印造了八万四千卷。另外据张秀民统计,钱弘俶命灵隐寺僧人延寿在974年之前雕印其他佛教经像咒图有数字可考者,竟达六十八万二千卷[14],数量之巨,在雕版印刷史上是空前的,后来也是很少见的。这更有力地证明了吴越地区雕版印刷的急剧发展。

(二)上述敦煌发现的《毗沙门天王像》的刊记中表明“弟子……曹元忠请匠人雕此印板……”《观世音菩萨像》后刊有“匠人雷延美”一行。同一人在刻《观世音菩萨像》之后的一二年内,又刻了《金刚经》,《金刚经》后面的刊记中雷延美出现了职衔,作“雕板押衙雷延美”。这三个刊记反映了:第一,当时河西地区有个体雕印工匠为官府所征雇;第二,由于官府雕版印刷的发展,有些工匠被官府录用,成为官府雕印手工业的管理者。这两种情况,在其他地区不仅也会存在,其规模可能更大。从上述吴越国王钱弘俶大量雕印佛教图籍可以估计,那里征雇匠人的数字,当远远超过河西。在中原,《五代会要》卷八经籍条记:“后唐长兴三年(932年)二月,中书门下奏:请依石经文字刻《九经》印板。敕:令国子监集博士儒徒,将西京石经本,各以所业本经,句度抄写注出,仔细看读,然后雇召能雕字匠人,各部随帙刻印板,广颁天下。”四川私人雕印书籍也是如此。唐亡后的第二年(909年),前蜀任知玄自出俸钱,雇工开雕杜光庭《道德经广圣义》三十卷。毋昭裔于935年做了后蜀宰相之后,在成都雇工雕《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15]。953年,他又“出私财百万,营学馆,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通鉴》卷二九一后周广顺三年)。可见当时各地官府和官员私人雕印书籍都是依靠招募工匠。较大规模的雕印事业本身又培养了不少个体雕印手工业者。较多的个体雕印工匠的出现,无疑地便利了雕印技艺的传布。雕印手工业发展到五代十国时期,这些是不可忽视的新情况。

(三)开始雕印儒家经书[16]。晚唐以来雕印手工业虽然发展很快,但直到10世纪初期,经书还是以传统的手抄本为上。前引后唐长兴三年国子监开始刊印《九经》,儒家经书第一次出现了刊本。《五代会要》卷八经籍条记载的长兴三年二月敕文中还说:“如诸色人要写经书,并须依所印敕(刻)本,不能更使杂本交错。”这就更巩固了国子监印本经书的标准地位。关于长兴三年刊印经书,《册府元龟》卷六〇八记载较详:“周田敏为尚书左丞兼判国子监事。广顺三年六月,敏献印板书(《九经》)、《五经文字》、《九经字样》各二部一百三十策(册)。奏曰:臣等自长兴三年校勘雕印九经书籍……幸遇圣朝,克终盛事,播文德于有截,传世教以无穷。谨具陈进。先是后唐宰相冯道、李愚重经学,因言……尝见吴蜀之人鬻印板文字,色类绝多,终不及经典,如经典校定雕摹流行,深益于文教矣,乃奏闻。敕下儒官田敏等考校经注 ……先经奏定,而后雕刻……”[17]当时,不仅雕印了《九经》《五经文字》《九经字样》,还雕印了《论语》《孝经》《尔雅》,其后显德间(954—959年)还雕印了《经典释文》。由于后唐国子监雕印儒家经书的影响,953年,毋昭裔在四川也板印了《九经》。10世纪中期南北都在雕印经书,这样就彻底打破了文人蔑视印本书籍的传统。后唐以来国子监雕印经书,并规定以国子监印本经书为标准本,这样就出现了国家对雕印事业的控制。这种控制当然是雕印手工业发展的不利因素,后来为宋代所承袭。

(四)从《五代会要》卷八经籍条所记长兴三年四月敕文中又知道:“国子监于诸色选人中,召能书人端楷写出,旋付匠人雕刻,每日五纸。”这是雕印书籍把书写和雕板这两个工序的人员明确分开的最早记录,而前此雕印实物字迹不甚规整,大约可以说明当时写、雕同出一人之手。这种分工,大大提高了印本书籍的质量,对确立印本书籍的地位,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一直为以后的公私雕印手工业者所遵循。关于《五代会要》所记的国子监于诸色选人中选定能书人的问题,王国维《五代两宋监本考》卷上曾辑录了不少记载,现重录赵明诚《金石录》和洪迈《容斋续笔》两项如下:《金石录》卷一〇著录:“《后唐汾阳王真堂记》,李棁撰,李鄂(鹗)正书,末帝清泰三年(936年)八月。”卷三〇又记:“右《后唐汾阳王真堂记》,李鹗书。鹗五代时仕至国子丞,《九经》印板多其所书。”《容斋续笔》卷一四周蜀九经条记:“予家有旧监本《周礼》,其末云:大周广顺三年癸丑(953年)五月雕造九经书毕,前乡贡三礼郭嵠书……《经典释文》末云:显德六年己未(959年)三月太庙室长朱延熙书。”19世纪中期,日本涩江全善、森立之等发现日本室町时代(相当于我国元迄明初)覆刻南宋国子监递翻五代监本(半叶八行,行大十六字、小二十一字)的《尔雅》,卷末有“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臣李鹗书”一行,更有了实物证据[18]。五代国子监注意书写人,应是沿袭以前的石经制度。我国古代雕版印刷与石经发生关系,即是从五代国子监雕印经书开始的。它不仅以石经本为底本,而且也接受了以前刊刻石经的一些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