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西方经济学方法论存在的问题及我们的初步认识

从前面的讨论中我们知道，所谓实证方法论就是现代西方经济学主流学派（本章主要指新古典主义经济学，这一流派对我国理论界的影响最大）研究方法论的统称。实证方法论经历了一个长期的演变过程，具体地说，19世纪其思想基础是科学哲学中的“证实主义”，而20世纪则是所谓的“证伪主义”，无论是“证实主义”还是“证伪主义”，其方法论的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认为科学理论研究是有客观标准的，即其标准或是“证实”或是“证伪”，因此长期以来西方经济学方法论的核心思想就是追求其理论的科学化。因此，许多人都关心并不断地追问这样一个问题：用大量数学形式武装起来的西方经济学是科学吗？然而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科学哲学中“历史主义”的兴起，对西方经济学主流方法论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主要表现为对西方经济学科学性的信念的动摇，同时不同思想基础的经济学流派、理论的大量出现。

那么，西方主流经济学方法论存在什么主要问题呢？简单地说，我们认为就是所谓的经济学世界主义、经济学科学性等观念的失败。西方主流经济学特别是其微观经济学看起来的确像一个严密的科学理论体系，这个体系似乎既不需要涉及什么国家政治、意识形态等价值判断内容，也不需要涉及各个国家的历史文化、人口地理等国情背景，它似乎表明科学的经济学方法论或研究的基本条件具有唯一性，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例如所谓“均衡”“完全自由竞争”等核心概念或前提完全像物理概念，似乎在任何地方都是适用的。西方经济学如果真是这样的一门成熟科学，那将真是人类的最大财富！实际上无论是西方哲学（特别是科学哲学）还是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历史，抑或是现实中各国经济发展的实际状况都充分说明，所谓像自然科学那样科学化的经济学从来就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那种所谓超越一切历史、文化、政治的经济学观念已被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是非常错误的。事实上，西方经济学既无义务也无可能解决中国经济发展中的问题，特别是有关深层次方法论的问题。不承认、不认识到这一点，盲目相信、模仿别人而丧失我们独立思考分析能力的现象就显得十分自然，当然也是十分危险的。不可否认西方经济学的确有许多思想、内容、研究方法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但基本前提是我们必须具有独立的指导思想或方法论基础，必须有自己的基本立场。这些深层次的东西是无从直接学习或借鉴的，因为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两个完全一样的东西，差异或特征是绝对存在的！深层次的思想或方法论只能由自己去认识或创造出来。因此，我们也可以说，没有方法论意义上的创新，就不可能有中国宏观经济理论上的创新，从理论上说，走具有中国自己特色的经济发展道路也就是一句空话！

值得指出的是，对于实证方法论，我们否定的只是所谓的西方经济学的核心前提是科学的经济理论研究的唯一前提（基本条件）这样的结论或思想，并不是对实证方法论全部否定。我们认为，实证方法论所确定的理论研究逻辑形式（即所谓假说演绎法）仍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现代实证方法论的哲学基础是“证伪主义”，其突出强调理论研究中基本假设条件的重要意义及创新性，强调只有在正确的假设条件下才有应用数学方法的意义，强调经验检验对理论研究的重要性，等等。这些基本思想也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有些方法论问题之所以产生，实际上是因为我们不了解有关实证方法论及其哲学思想所引起的。因此，我们在学习西方经济学的同时，还应对其方法论及其有关科学哲学加强学习和认识，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认识。我们还应该认识到，许多深层次的认识问题的产生，也许并不是西方经济学有什么错（它当然存在自己的问题），而是我们自己轻易地就被它所蒙蔽、征服了，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甚至丧失了自我。历史告诉我们，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在丧失独立思考和认识能力的基础上学习和借鉴，必然走向盲从和模仿，必然走向混乱。

我们认为，不同方法论或研究思路的表现形式的核心，实际上就是正确确立理论研究的基本条件（即如何认识现实经济的基本特征）。所谓基本条件（特征）是指，在长期经济发展历史过程中，始终存在且具有独特性的基本经济特征。这是经济理论研究最基本的方法论问题之一，也是任何科学理论具有相对真理性的基本标准。我们必须重视对这类基本方法论问题的深入思考和认识。下面具体谈谈我国宏观经济理论研究的几个方法论问题，之所以说是方法论问题，是因为这些问题是我国一切宏观经济研究中都绕不过去的前提（条件）问题，亦即在研究任何宏观经济问题之前必须对这些问题（或者在你的潜意识中）有一个明确的回答，同时这一回答将决定研究的基本思路、内容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