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个下午（分）

2

放学后，我避开同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天更阴沉黑暗了，为了避开这场暴风雨尽快到家，我步调急速，走得飞快。在路上，我一直沉浸在自习课上秋雁问我的问题中。我内心血液沸腾，脑海思绪翻涌；或许，我急速的步调并非是为了避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是不平静的内心和脑海的外在反应。

“命运已经冥冥中给我安排了一条道路，如果我不清楚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就只能接受命运安排的道路——初中毕业了，就只能像大多数人那样离家外出打工。”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我那时对“打工”这个词没有深刻的理解，我甚至不清楚它是——或者它应该是一个动作还是一种状态，是一个动词还是名词。只是一提到“打工”，我就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一直就在打工。特别是妈妈，她在我五岁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也为了节约大笔车船费，七年多来她只回过家两次，最后这次见她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这时甚至很难清楚地回忆起她的容貌了。

我爱妈妈，妈妈更爱我——妈妈写给我的每封信里都这样说。妈妈还一直告诉我，她打工很辛苦，很累，要我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当一个好学生，将来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每次我都在回信中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妈妈，但过后就总是不经意地忘记了自己做出的承诺。

我一直有做一个优秀学生的愿望，只是我率性的行为表现在老师和同学的心目中根本达不到一个优秀学生的标准。平时上课，我不爱遵守课堂纪律，我总是在座位上左顾右盼，转前转后，为此经常遭受一些同学和老师的诟病和指责。我还喜欢自以为是，哗众取宠，经常在课堂上接老师的话茬，用自己的突发奇想或跳跃思维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语，把老师的课堂话题从这里岔到那里，扰乱老师的上课节奏，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我却以此作为自己的成就，乐此不疲。有一次因此惹怒了数学老师，老师把我轰出了教室，我在教室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才重新回到座位。

我在班上成绩平平，五六十人的班级里我一般也就排十几二十名；有时考试不理想，还会排到三四十名。像我这样的成绩，根本没法拿到整个年级去排名，更别说和整个县、市的学生去比了。因为我学习成绩一般，老师也就不重视我。这学期半期考试，我的语文无意之中考了全班第一名，教语文的班主任老师表扬了总分数高的其它几个同学，却没表扬我。或许老师觉得我这次考试只是运气好而已，说不定怀疑我考试作弊了——我发誓我考试从来没有作过弊，而且我敢保证，即使那两三个成绩最好的同学作弊，我也不会作弊。

现在，我有许多课程学不懂了，比如英语、物理、政治什么什么的，我一开始接触这些学科就稀里糊涂、马马虎虎，现在上课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讲些什么了。我还经常迟到，经常不完成家庭作业……总之，我对自己的学业完全没有概念，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把各科目学好，要考班上前几名，要得到老师的表扬……这样下去，初中毕业后，我只有一条路可走——打工。我那时还没意识到，以我当前的身材和年龄，或许打工都没人要，这时国家已经开始颁布政策和法律禁止使用童工了。

或许，我并非从来没有想过未来的人生道路，毕竟我现在已经快十三岁了，已经在念初二下学期了。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期间的某些时刻我总是会无端地厌烦学校。有时，我也会和同桌小蓉一样觉得打工是一种解脱，是一件令人兴奋令人向往的事。打工让我觉得自己能够赚钱，能够独立自主、自立自强，能够帮助家庭减轻经济负担，能够不让妈妈再那样辛苦劳累，能够和妈妈一起生活……而且那时流行打工，打工是离开落后的农村，远走他乡追逐梦想的最好方式。

但那天，我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我很清楚地发现我内心深处根本不想打工，我觉得打工是一件令人畏惧的事。“我现在这么小就去打工，能做什么呢？人生漫漫数十年，像爸爸妈妈一样在厂里打工一辈子？那将是何等枯燥、无趣，暗无天日啊……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我想继续念书，我要考高中，我以后还要念大学。”我心里一瞬间有了这样的想法，很坚定，“只有这样，我的人生才会更精彩充实，我的前途才有希望。”

可是，我现在的学习成绩这样差，要怎样才能顺利考上高中呢？马上念初三了，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我落下了那么多课程，根本来不及学好了。要是现在还在初一或者刚刚念初二那就好了，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地学习。以我的聪明才智，只要我努力，我自信一定能考班上前几名。我非常清楚，虽然我不绝顶聪明，但我的聪明才智足够让我学好每一门学科；以前学习成绩差，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努力学习过。

我以前总觉得时间很多，我总是克制不了懒惰和贪玩的天性，我总是推脱每天的学习任务，觉得明天或以后学还来得及。可我没有意识到时间会过得这样快，不知不觉现在马上就要念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马上就要做出人生道路的重大选择了……现在突然意识到生命之途的紧迫和危机，可已经太迟了；那些丢下的课程已经堆积如山，无法弥补了。

我现在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做呢？——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