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尴尬
“兰兰,过来,爸爸有话要对你说。”
看父亲虚弱而深沉的脸,仿佛要向自己宣布一个天大的秘密,在母亲埋怨而不舍的目光注视下(母亲被爸爸赶了出去,正趴在门缝看着),诗兰把耳朵靠近父亲的嘴。
父亲只说了一句:“不许与姓苏的人谈恋爱。”
这算是什么鬼把戏,父亲与姓苏的人有仇吗?
难不成父亲当年还是一名武林高手,叱咤武林与姓苏的人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
天下那么多姓苏的…
父亲看出诗兰脸上的疑惑,又补充了一句:“年纪比你大两岁。只要不是比你大两岁,还是可以的。”
这下好了,目标更明确了,看来父亲年轻的时候果然有秘密,他一定有一个私生子,可直到现在,他也不肯说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他的私生子比我大两岁,而且姓苏。
既然父亲不想说更多的,那么还是面对现实,父亲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爸爸,你还是坚持做透析吧,我听王医生说了,只要坚持做……”
诗颋渭打断了诗兰的话,苦笑着说:“算了,没救了。现在最要命的已经不是肾病,而是诸多并发症。现在我的血压已经控制不住了,心脏肝脏都不行了。还是省些钱,给你们母女留着用吧。记住,以后你们每年都要缴纳保险,不要断了,听到没?”
肾内科病房里,听不到任何笑声,死气沉沉的。只有不时穿梭的护士小姐姐,她们矫健的步伐带给人一种生机的感觉。
本来准备转外科病房的,却因为肾源人的不辞而别而停止了转移手续。
辛苦而忙碌的白衣小天使们,穿着小白鞋,不停走动着,护士站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时还有打印机的声音。
刚才有一名小护士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针剂,据说那瓶针剂一百多元,需要她赔偿,小护士正在哭鼻子。不过后来,头上戴着一道蓝杠的护士长走了过来,低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又喜滋滋地不哭了。
用了药,父亲睡着了。
“唉,诗兰。”
一名二十九的男医生,微胖小圆脸,一笑起来像个孩子,其实他已经博士毕业了,可一脸的童真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诗兰非常信任他,而且这几年,她得到过他许多帮助。
读博士时,一边读书,一边在医大附属医院实习,毕业后就成为了肾内科的主管,平日里带领一群人到处查房的就是他。
他个子不高,最起码没有诗兰高,戴着一副银框近视眼镜,这幅眼镜明显比以前的时尚多了。
上次诗兰只说了一句,你的镜框也太夺目了,好像五六十年代的科学家。
为此他就立刻换了这款比基尼式的镜框。真的很担心,削薄的镜框把持不住那厚重的镜片,而镜片突然脱落,掉到地上去。
如果真是那样,可就糟了,他一千二百度的近视眼,估摸跟盲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哦,王医生。”
“有空吗?”
“我…”诗兰迟疑了一下,因为这种情况下“有空吗”的后面,往往是“吃饭吗”之类的无聊邀请,她现在没那种心情。
“病房只许一个人陪护哦,快九点了,你也应该走了吧。”小王医生还是蛮狡猾的,说完,冲着诗兰眨了眨眼睛。
“好吧。”
诗兰站起来,面对一米六五不到的小王医生,诗兰觉得自己的身高简直是一种放肆。这样俯视一名男同胞,或许是不礼貌的。
再一次让小王医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人就是这样,对方越是不好意思,自己越能放得开,甚至能找到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诗兰笑了笑,与小王医生一起走了。
母亲趴在拐角,偷看女儿。突然嘴角含笑,跑回屋里,想和丈夫说,你看咱家兰兰,到哪都招人喜欢,我看那小王医生,是看上咱们家兰兰了。哎呦,我看那小王医生蛮好的,我可喜欢着呢。
可这时父亲已经睡熟了。母亲未老先衰的眼角,噙着泪,坐在床边。
……
来到医院外面,夜晚的风和晴朗的夜空让人心旷神怡。沉闷的心情仿佛一抹浮灰,被风吹散了大半。
小王医生看似主动,却是十分羞涩,一边走一边笑,不时说一句根本逗不乐诗兰的笑话。
出于礼貌,诗兰只好硬挤出一些笑容,后来看小王医生脸红的样子,她反而真心笑出声来。
小王医生名叫王建华,是一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学霸,头脑灵活,但缺乏社会经验,或者说他因为个子矮而感到自卑,不喜欢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去。
说他胆子小,其实也不小,见过诗兰之后,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针,勇往直前。
不过从始至终,他也不表露自己的心思,最起码不像康文那样,自以为洒脱豪爽,却不知道自己太过主动简直像个流氓。
“吃了吗?”王建华过分关心的目光,让人觉得他很紧张,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不饿。”诗兰说。
王建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心情不好也要吃东西的。咱们去那家店,我总去的,后厨我也看过,卫生条件很令人满意。他家的特色菜是鱼炖豆腐,哦,别小看哦,不起眼的菜名,却有独特的味道,保管你满意。”
诗兰答应了,他们步行来到那架饭馆。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诗兰没有胃口,点菜的事让王建华包办了。
等菜的时候,他们闲聊了一些话题,王建华说,自己已经交了一个八十平米房子的首付,还打算明年买一台车,他还问诗兰,喜欢什么样的车。
这个问题诗兰觉得自己没有说话权,不过她还是给出了一个中肯的提议,她说,先买一个代步用,实用耐用就好,将来经济条件好转,再买一个自己更喜欢的。
王建华非常满意诗兰的回答,他看起来有些兴奋。不过马上,他们的话题又转移到诗兰父亲的身上,这时气氛突然沉重了。
“对于你父亲的病,我很抱歉。不过,这几年我一直在帮你联系肾源,你看,这些都是我打过的电话。”
王建华拿出一个单子,上面记满了电话号,后面还标注性别、年龄。
“你父亲是RH阴性血,而且还是O型血,”他摇了摇头,遗憾地说:“实在是太少了。这些都是我托关系,从医院的档案室里找到的,我挨个打电话,可惜…,没人愿意捐献。”
诗兰低着头不说话。
他苦笑一声说:“我每年都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不耐烦了,甚至骂我是个疯子,幸好我没告诉他们我在这家医院工作,否则非要投诉我不可。”
“真是太感谢你了。”看着那么多电话,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次拒绝,诗兰真的很感动。
“其实我…,呵,你不必谢我,干这些事,我总觉得是为自己办事。我这个人长得丑,个子又爱矮,长这么大,我都没勇气交个女朋友。曾经,我以为是因为自卑,后来见到你,我才知道,并不是自卑导致的,而是因为那些女生不能真正让我心动,以至于无法打破自我心中的堡垒而完全释放自己。”
“……”
王医生的转变似乎是有些快,诗兰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诗兰说:“其实我们并不是很熟悉。”
“我不光是个外貌协会成员,我也会观察人的行动,而你的孝顺更让我感动。”顿了一下,又说:“我觉得我不会看错人。”
空气静止了,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诗兰开始搓手。
王建华突然笑了,说:“不要那么紧张,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你,所以我也没打算能得到什么结果,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做点什么。”
诗兰抱歉地说:“其实你很优秀,单纯从我妈妈的角度来讲,我相信她一定会看好你。”
“可你不会。”
“不…,我…”
王建华苦笑道:“不必掩饰。放心好了,我很有自知之明,就算你明确拒绝,我也不会停止对你的帮助。”
菜上来了,或许是为了打破尴尬,诗兰主动伸手接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盘子,并且把那盘鱼炖豆腐推到了王建华的面前。
“兰兰,他是你的朋友?”
“康文?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找到这里?你怕我来这里吗?”康文努力保持着风度,不过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愤怒。
这个家伙太单纯了,看样子他是很不满意呢。
可你有什么资格不满意?把自己当成别人的男朋友了?谁答应过你?
诗兰拿他没办法,连忙说:“他是爸爸的主管医生。姓王。”
“哦…”康文突然释然了:“原来是王医生。”说着,礼貌地伸出右手。
这时王建华不释然了。他觉得自己被严重打击了。
面前这位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的阔少手里的车钥匙,似乎是在向全世界宣誓,他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