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osplay
每每想起二十五年前的事，陈芳都不能平静下来，仿佛柳絮堵住气管，让人难以呼吸。
猛推开窗户，看着烂漫花园，妖艳的曼陀罗绽放，仿佛有血渗出，一滴又一滴，心脏猛缩一下又一下。
紧紧握住窗棂，指甲嵌入木中，指尖发麻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刚才的一个噩梦，让她的情绪低落到谷底。
如果不是康耀湘的一句承诺，让她活到今日，真不知心魔能折磨她到什么程度。可康耀湘并不知道全部事实，他还以为苏婉背叛了他，因此他的承诺是有前提的，仿佛天晴就会消失的彩虹。
陈芳总担心康耀湘识破秘密，她与凤玉簪参合到一起，犯了一个又一个错，一再糟蹋诋毁温婉兄妹。
可即使如此，康耀湘的心里，仍然只有苏婉，却没有她这个朝夕相处同榻二十五年的妻。
“我本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我比康文还要热爱生活，可我今日，竟然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看着日渐苍老的手，未老先衰的面庞，仿佛有把镜子摔碎的冲动，可她不能那样做，她要保持着风度，像康文一样，无论什么时候，心心念念都要保持着风度。
诗兰误会了康文。
她以为康文是一个纨绔子弟，确没把康文的爱慕当真。
康文恋爱的速度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世界上，除了他的母亲，恐怕无人能理解他了。
虽然王医生相貌平凡，可他身上的书卷气，却惹恼了康文，好悬没把持不住，失了风度。
“谁让你来的？”
康文抢着付了账，王医生不好意思地走了，诗兰觉得康文多此一举，萌猫般小声吼着说。
“我要对你负责。”康文笑了笑。
“用得着你负责吗？”
“不，你不懂，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康文的手肆无忌惮地放到了诗兰的腰上。
诗兰被惊得瞪大了眼睛，气愤地道：“阿西吧！别缠着我，我是你家的员工，不是你家的……”
康文捂住了她的嘴，轻声说：“不要说。我不想听那些话。”
打开康文的手，诗兰说：“跟你父亲一样，太霸道了。不过你身上却缺少一股阳刚之气。”
“你以为怎样才能证明我够阳刚！”康文抖了抖肩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四下望了望，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桥上。
“哎，你不要胡来啊。”诗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二愣子或许会干出一些莽撞事。
“跳河可以证明吗？”
“喂喂，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诗兰着急了，伸手抓住了康文的袖子。
康文并没有跳，却因为诗兰的紧张而大笑了起来。
颀长身材，时髦衣着，仿佛路灯都配合他，把他照得越发帅气。
路过的人不免多看两眼，尤其是一些年轻女生，恨不得用手机记录下这个优秀男青年的快乐一刻。
……
坐着康文的车回海市。
路上康文夸赞诗兰的母亲贤惠；夸赞诗颋渭文雅。
诗颋渭行动不便，康文背着他上下楼，那一幕倒是让诗兰觉得，这个人的风度果然是来自内心。
“我让朋友在美国寻找肾源，朋友说欧洲比美国还要好找，于是我又给伦敦和巴塞罗那的朋友打电话，希望他们能给我带来好消息。”康文自信地说。
“哦。”诗兰无精打采地说。
“他们都是我在美国留学时的同学，其实不光咱们中国人愿意去美国留学，好多欧洲人也愿意去。”
“哦。”
“你会开车吗？”
“哦。”
“喂喂，认真一点好吗？我问你会不会开车。”康文哭笑不得。
“不会。”诗兰说。
“来试试？”
“我不！”
“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想我这辈子也开不明白车了。我对这铁噶得不敏感，总觉得这东西能开到树上去。”
“噶得？什么是噶得？”康文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唐小米经常这样说，我就学会了。”诗兰苦笑道。
康文放慢了车速，看着诗兰。
“为什么这个眼神看着我？我的朋友就是这么平凡。”
“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康文感叹着说：“我在想，如果能成为你的朋友就好了。”
……
刚回到家，就听到伍胥和唐小米吵架，看样子自己再不回来，这两个人就快活不下去了。
自己掏空了两个人的钱包，他们的生活真可以用困苦来形容，听他们吵嚷的内容，好像是因为方便面分配不均。
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唐小米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伍胥没吃饱。
“你看看，我吃得不比他多，可他却总说我把面都捞走了，剩下的只是汤。”唐小米委屈地说。
“好了，跟我走，我请你们吃大餐，另外我还要还你们钱，连本带利。”诗兰掏出些钱来，又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满了账目。甚至包括半瓶洗发水、洗面奶和沐浴露。就连喝唐小米剩下的可乐，也要记在账目上。
看了账本，唐小米觉得鼻尖发酸：“这些你也要记？五分之一可乐，六毛钱，你可真行！”
“亲姐妹，明算账。”
“叔叔的病这么快就治好了？”
“肾源跑了。眼下很难再找到新肾源，所以这些钱也用不上了。”
离别最失意，还是即将离别更让人失意呢，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自己的消失，而是眼瞅着亲人消失。再也没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感到痛苦了。
“也就是说，叔叔活不了多久了…”
为此唐小米吃不下水煮鱼了。
唐小米感同身受，哭得比诗兰还惨些。
“好歹你还有爸爸，而我出生前半个小时，爸爸就去世了。”唐小米抽噎道：“从小看别人有爸爸，我都好羡慕。”
唐小米从小遭受的痛苦，何止是父亲缺失。
母亲精神失常过早离世，让她失去双亲。在姑姑家里生活，七八岁的小女孩，山上放驴，割草，两年后才遇到同胞大哥。她是在矿山里长大的，身边全是野性十足的男人。那种野性不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能体会得到的。
唐小米喜欢Cosplay，时常把自己打扮成萌呆卡通小女孩，每每有了动漫节的消息，她都不远千里去当志愿者。她总能被选上，唯一一次没选上，她还自备行头，把自己打扮成童话里最幸福的小女孩。
唐小米有一张全家福照片，可她却不许任何人看。
诗兰曾经偷偷看过一次，把她吓得瞠目结舌，一瞬间就相信唐小米说得都是真的。原来她小说里描写的恐怖场面竟然都是真实的：野蛮的矿山，野蛮的人，惨无人道的竞争，血腥的拼斗。
书里的男主角是她的哥哥们吗？
那么，她的大哥简直是一个哲学家又是一个商业天才；而二哥则是一个心狠手辣但却幽默的人；三哥膀大腰圆，简直是一个战神，可惜有些一根筋。
她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而且，唐小米并不是只有三个哥哥，她竟然隐瞒了一个——四哥——那个满脸邪笑的青涩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