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时溪抈
“好,如淳见,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且问你,赵媒婆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我溪抈也并不是非你不嫁,你凭什么诋毁我?”
淳见淡淡地看着溪抈,“淳见并没有说过小姐的是非,是非人有意为之,小姐何必中计,自取其辱。”
“你扯谎!”溪抈几步上前去,争着伸长了脖子。淳见并不说话,闭着眼不去看她突然凑近的脸。溪抈恼羞成怒,使劲推了一把淳见,夺门而去。
淳见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看见地上那把红色的纸伞,水滴从伞上汇成小水流,一滴一滴往下滴。伞上画的杏花被雪水打湿。
回去的时候,宿棠一直闷闷不乐。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毫不理睬那无礼的女子,她觉得师父变了,变得像个俗小子,变得再也不是以前的师父,一心向佛。
淳见看着垂着头走在一边的宿棠,觉得她一下子长大很多,但又似乎还是个孩子。次日,淳见再带着宿棠去药铺的时候,只一刻功夫便从药铺里出来了。从溪抈出现到今晨,宿棠一句话也没有和淳见说,这时见淳见早早出来了,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却又为了面子,硬生生把话憋在肚子里。
淳见拉过宿棠小小的手,临安的马很高,淳见向马厩借了一匹,将宿棠抱到马上,自己翻身上马。宿棠自小很少跟师父这样亲近,突然被淳见的味道包围着,尽管她早已熟悉这味道,可还是难为情地缩了缩。
“如大夫,城外路滑,要多加小心呀。”借马的马夫说。淳见嗯了一声,带着宿棠向城外走去。
“我们要出城?”宿棠终于忍不住,“不用去药铺里吗?”
淳见一只手将宿棠的外套往紧裹了裹,一只手抓着缰绳。“我与铺里说了,今日暂且不用去了。你不是一直想看一场雪吗,城外少人行,正好看满山的雪。”
说到满山的时候,淳见的声音哽了一下。当初选择留在临安城的时候,他就料到自己难以适应那种繁杂的生活,可他也同时明白这,这里是离普业寺最近的地方,亦是离宿棠身世最近的地方,未来宿棠到底是怎样的,他心里也一团糟。
城外高高的城墙下,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再往远走,便是很深的树林,稀少的小鸟的脚印,还有兔子跑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雪就好像薄薄的云的碎屑,堆了很厚的一层,将所有干净的不干净的深深埋起来。宿棠跳下马背,脚陷进雪里,她跑开来,雪踩得咔嚓作响。淳见将马拴在一边,跟在宿棠身后,突然觉得自己又是那个淳见和尚,等着小和尚们扫好雪去检查他们的功课。
“师父。”宿棠在远处喊,淳见远远望去,那种幻觉更加深了,他背着一只手,慢悠悠地阔步走去,这样稳重,自得,他从十四岁开始就会。
七岁,他从自己的师父那里入寺,那时的住持也精通医术,师父跟他说,想学医,要去寺里当和尚。
他问师父,什么是和尚。
师父说,和尚就是不吃肉,不喝酒,不娶媳妇,没有家,整天念经的书呆子。
他看着师父,师父的家从来都不是他的家,从他一生下来,他就没有家。师父有愧于他母亲的死,便将他留下,允他随着自己学医,师父是郎中,可母亲得的什么病,师父从未告诉过他。
别人出家为了逃难,为了向佛,为了求心中的平静,只有他,为了学医,没有家。
他跟着宿棠,宿棠穿着一身从猎人那里买来的皮衣裳,躲在一边蹲下刨雪玩。
远处突然传来很急的马蹄声,淳见立马警觉起来,他离宿棠有一定的距离,等他跑过去的时候,一只箭直嗖嗖地射向宿棠。
淳见急冲上前,等箭头离宿棠只有一拳的时候,将那箭头与箭身硬生生掰成两截。一闪身,抱着宿棠躲进了最近的一个雪垛子后。
“诶,刚才这儿明明有一只小熊,哪儿去了。”马上一个拿着小弓的华服少年跳下马来,捡起自己被折断的箭,来回反复检查。“怎么箭也断了?”
“哈哈哈,尚决,恐怕是你的箭不行吧?我父亲早就说了,大弓怎么能随随便便改成小弓?你呀,还是和我一样,乖乖射个弹弓吧。”说话的是另一个马上的男孩,说话间拉开弹弓,瞄准了朝远处的松树射去,石子击中,一只松鼠应声而落,一大片雪被带下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