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夜 流言
“罗杰学长，你不是和埃莉诺一起去吃饭了吗？”
安雅寻思，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祭司院跑来了，这些时间根本不够去生活区一个来回的。
“两个人总感觉有些尴尬，后来我们没去。”
罗杰轻轻踢了巴洛一脚，示意他让开道路，他身边的两名保镖大汉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安雅。
“什么，你们不是四个人吗？”
“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罗杰装作没听见。
“是哪样的？我什么也没做啊。”
安雅也装作没看见他那似笑非笑的脸，坦然接道：“学长也对夜祭感兴趣吗？”
“……是啊，”不知为何，罗杰学长居然噎了一下，“我很……感兴趣，也想来看看。”
安雅觉得罗杰学长城府很深，精神还不太正常，但此时却好像掩饰不住情绪似的，有点意外的深沉。
“你怎么自己就滚下来了？以后可要多加锻炼了。也许就是因为身体素质差，才一直没能转为正式祭司的吧。”罗杰看了巴洛一眼，用病恹恹的语气评价。
“是啊，真是太不小心了。”
安雅俯视着巴洛，一字一句地附和。
巴洛愤恨地看了安雅一眼，捂着鼻子快速离开了。他的鼻子磕破了，嘴角还有血迹，不知道是不是滚下来的时候咬到了舌头。
看他这副样子，安雅突然相信了克丽丝汀说巴洛势利是实话。可是她的后台也很厉害，为什么巴洛好像一点都不怕她？
“……巴洛是某位高层的私生子。”
“……什么？”
“刚才那个人，他叫巴洛。”
罗杰走在安雅旁边，病恹恹地耐心解释：“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体素质挺差的。由于是私生子，没有贵族身份，也得不到什么魔法能力，就靠父亲那边的关系进了祭司院。但他一直得不到女神的承认，这样已经很多年了。”
“哦……”
安雅有点不适，其实作为贵族，这样嚼舌根不太好，她觉得自己和罗杰并不熟。“学长，为什么要说这个？”
“有传言说，你的长相和家族里的成员差别挺大的……”
罗杰缓慢但清晰地说道，他身后的两名保镖就像不存在一样，低着头跟在三步之外。
安雅立刻领悟了他的用意。
真可笑，之前她还在跟埃莉诺讨论罗杰是不是谁的私生子，现在私生子之谜就轮到她的头上了。
风水轮流转。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罗杰涩涩地看了她一眼，“长成这个模样，一进修道院就被玫瑰公爵选中了，还有这么出众的魔法天赋……遭人嫉恨很正常。”
安雅心说但我身体素质很渣呀！不过她一想那巴洛比自己还渣，又觉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还真是全方位碾压这货。
曾几何时，被嫉妒，竟成了无从辩解的事。
“学长，你知道的事情很多嘛。”
修道院里都是些没出社会的学生，所谓身世血统的流言大多是猜想。但罗杰说起巴洛的身世时十分笃定，真是令安雅刮目相看。
“那是，我毕竟是重修生了。”罗杰十分坦然。
***
这次夜祭没有出现安雅翘首以盼的不死者。
克丽丝汀无意中把祭祀用的月弓草和日轮花放在了一起，差点烧掉礼拜堂，但终究是有惊无险。
“克丽丝汀——！你难道不知道把月弓草和日轮花放在一起，午夜时就会烧起来吗——？？”
“呜呜呜……”
安雅很同情克丽丝汀，但也不想听主祭的咆哮。她远远抛过去一个心疼的眼神，就和罗杰一起离开了。
在回去宿舍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一个驼子。
他的身材矮小伛偻，上半身不协调地侧向一边，整个背部几乎九十度弓起。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大纸袋子，里面装着一堆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安雅首先停住了脚步给他让路，见安雅停下，罗杰也只好停下了，后面跟着的两名大汉也停了下来。
没想到驼子也停住了，转过脸来看着他们。
他长得非常可怕，一只眼睛像被打了似的肿胀着，另一只眼睛则是一条眯缝的细缝，安雅几乎不确定那只眼还存在视力。
他的鼻子像一头腐败的大蒜，上面长着许多肉疣，参差不齐的牙齿从下唇刺出，歪斜地支棱到嘴外。
几人站在原地互相看了一会，竟都没有移动之意，安雅只能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本来想礼节性地笑笑，但是驼子实在太丑了，她笑不出来。
那驼子似乎不敢相信，在原地又愣了一下，才拖着不平衡的双腿，一晃一晃地走了过去。
他走得很慢，看得出来他不但相貌丑陋，身体也不怎么好。
“你这是干嘛呢，故作姿态？”
罗杰只看了一眼驼子走路的样子，就像看到脏东西般地立刻移开了眼。他用讽刺的语气向安雅诘问，毫不在乎自己的话可能被驼子听见。
安雅没理他。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在谁看来都是故作姿态。毕竟在宿舍里，安雅也不会给平民佣人们让路。
她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有意要让路。做出这样的举动，纯粹是条件反射。
虽然安雅在前世只活到十岁，但在那个谁也不疼不爱的孤儿院里，她还是学到了一点正常为人处世的道理，那就是要礼让残疾人。
“想展示你很善良吗……？我可不吃这一套啊，你应该知道谁都不吃这一套。女神的教义中没有让我们给贱民让路这一条。”
罗杰学长还在喋喋不休，他似乎在跟自己过不去，一边觉得安雅在自己面前装蒜，一边又觉得安雅不会费劲照顾自己这样的男人。
“刚才那是什么人？”安雅听他的自言自语正在往复杂的方向发展，只好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我以为修道院里都是……有各种用处的人。”
“确实，紫罗兰修道院是极为重要的功能性场所，不养闲人的。不巧，那驼子就是唯一一个懂得维护埃曼钮大钟的人。”
“就是……就是他吗？”
安雅突然想起来，自己听阿瓦尔说过大钟的事。
他说大钟会半夜奏响扰民，虽然有人投诉，但没人懂得怎么让它停下来，负责维护的也只有一个驼子而已。
“就是他。埃曼钮大钟是非常精密的魔法仪器，据说在大灾变前，修道院还是教堂的时候，它就在钟楼上报时了。这些年……这么多世纪过去了，支持它运作的魔法一直都在起作用。”
罗杰一贯非常病态，语调阴阳怪气，此时的感叹却有些真诚。
“真不愧是古代魔法。据说当时的人族跟精灵族关系很好，许多建筑师会专程去月之森进修，用学到的高等魔法加固我们的建筑……但这些技术，现在都已经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