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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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的道路开始急转直上,却没有忘记过去所受的苦难,没有忘记和俞儿重逢的点点滴滴。因此每天晚上都像写日记般把发生的事情每件事情详细地写给俞儿寄去,渴望得到她的回音,可是投出的信如石沉大海,没有俞儿的消息,我仿佛回到了从前孤独的日子,常常深陷于痛苦的思念之中,那些往事慢慢爬出记忆的坟墓,又开始折磨我几度深陷的灵魂。娟子看在心里,也很难过,便安慰我,说我可以很快完成心愿把俞儿接回来了,又何必为这短暂的离别而痛苦呢?她之所以不回信,是想让我一心做好自己的事情,把基础打得更加坚实,如果我再因什么而荒废了,也枉费了她的一片好心,于情于理怎么能对得住她呢?

“娟子,你知道吗?”我放下手里的货单,心里有些难受,“自从我和俞儿在莫河村相遇,感觉到她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有时候从她的眼神中,发现有一种隐隐的伤痛在折磨着她,她的心似埋藏在无底的深渊,但她却不愿让我知道。可那时和她在一起,多的是激动喜悦,这样的感觉便只是淡淡的,并没有去在意它。现在一个人了,默思静想的时间多起来,再加上又没有她的消息。这才变得如此强烈了,它不能让我入眠,不能让我放下心来,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一次……”

“你此生此世就只爱她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或是生老病死,”娟子埋头理着票据,像结婚仪式上的主婚人那样问我。我坚定地点点头。“俞儿也是如此吗?”她重又问,抬头看我,我还是坚定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你们从前最大的苦难都度过了,都从死亡线上走了出来,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俞儿还盼着你去接她回来,如果你这样,她反而会感到不安的。”

我回过头,看着外面空空的阳台,那儿曾经是俞儿站过的地方,“可我心里还是有点乱,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可能是这些时日来你又要管市场,又要做家教,平时还有很多活动策划之类的工作,要做文案,又要搞家教,事情一杂,用脑就多,没有时间好好休息,因此很累了才胡思乱想的。其实现在你也不愁没有出路,就少做那些杂事情,把家教和文案的工作给辞了吧!”娟子说。

“这哪行呀?”我赶紧摇摇头,“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辞了,你叫李哥哪里找家教老师去,再说刘通那里也为难呀!文案工作是断不能不做的,不光只因为那是王谋介绍的好差事,更因为我和俞儿都最爱写些东西,我还想着以后和她一起做很多精彩的文案呢!你不难想象两颗融合在一起的心做出的文案会是多好吧!”

“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这样心慌意乱,”娟子用笔杆触一下上嘴唇,再咬咬下嘴唇,然后抬头看看自己的前额的头发,“要不我看,你明天出去走走,反正事也理完了,天气也不错,出去透透气,会好一些,不然你非得逼出病来不可。”

“好啊!”我拍手叫道,“前几天李哥说他们杂志社现在不景气呢!没有更好的文章可以发表的,就像所有的民俗风情都被他们找遍了似的,他很苦恼,希望我也能写几篇好的给发上去,或许还会有不少读者。我原本也是想,那莫河村不是有很多可以写的吗?它像桃花源那样不得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也是个把它宣传出去的机会。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只是苦于理不出一个头绪,想不了从何着手去写,因此提不起笔杆子。这敢情倒是个好机会,到外面去看看,兴许灵感就来了。”说着,赶紧把放在外面的散货一件件搬进仓库存放好,再叫住娟子,“你明天刚好又不用上班,我们一起去,再喊上那两个学生,我也曾答应过佳丽的爸爸妈妈要趁着天气,带她们出去郊游,见识一下山里的生活,了解更多自然的。”说着便给李哥打电话,邀了佳丽和张颍。

是大年后不久的初春时节,太阳已经非常暖和,微风和畅,从榕绿新叶间吹过,随后荡漾在池水面上,惹动了初醒的荷叶。佳丽和张颍如出笼的鸟儿,刚踏上长河的柳堤便欢呼雀跃起来,经过几簇田地,看着农家田舍,炊烟袅袅的景象,二人更是欢喜不已。虽然张颍打小吃苦惯了,但和佳丽一样,都是关在高墙里的活宝,现离得城里越远了,所接触到的很多从前闻所未闻的花草树木更让她俩感慨万分。我逐一的将路边的野花野草教她们认识,什么花草会在哪个季节开放,哪个季节结果、成熟,果实是什么样子,能不能吃……,她们把那些花草作了标本放进册子里面,还用笔记下了我所说的话。

“在看什么?”佳丽见张颍手里握着一株叶子认真地看着,便问她。张颍把叶子凑到面前嗅嗅,也不说什么,随手将它递给佳丽。

“佳丽,你也闻闻看,”我同样取下一支来。

“气味怪怪的,不知道是臭还是香,这是什么呀?”佳丽问我。

“这是臭牡丹,开的花红白相间,细若丹珠,每个花帽由这样的丹珠组成,约有鸡冠大小,配上这红绿而发亮的叶子,很漂亮的,尤其在它盛开的时候,在路边排列开来,让你进入了红白的花带群。”

“记得一次和妈妈坐车经过山村时看到它开花的样子,走马观花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现在靠近来细细欣赏,原来它的矛盾全在这个‘臭’字上。真不知道这味儿怎么形容,”张颍说。

“这就因人而论了,每个人的嗅觉感观都会不一样呢!像野百合的花气、支繁叶茂后的核桃树、破了浅浅一层皮的香樟、清水下面的腥鱼草……你若不是使足全身的劲来闻它们,只从鼻前轻轻滑过,细细地回味留下的气息,那兴许还是一种难得的香呢!虽然不同于秋菊、桂、兰、牡丹、荷花等的浓艳迷人。”佳丽听我这么说,把叶子再从面前扫过,细细地回味一翻后点点头。此时张颍已经在一簇刺梨前站住了,她看着浑身是刺的枝丫上已经冒出浅浅的新芽,而头年没有脱落的果子还挂在上面,想伸手去摘下来,却不小心被扎了手指,“我就知道这讨厌的东西会刺人,”张颍一边埋怨一边把手指放进嘴里吸。

“哈哈!知道它是什么吗?”我和娟子都笑了,走过去看她被扎出点儿血的小手指。

“是刺梨,曾在书上看到过,开的花小,粉红色花瓣也不多,还看得见乳白的花蕊,却也娇艳大方。书上说果子味美,营养价值高,你想摘下来尝吗?它可是看护得紧呢!”佳丽说着,告诉张颍那果子看起来又黑又小,还全身是刺,一定不好吃。

我拣了一个黄的摘来给张颍:“的确,这个季节的刺梨都是头年留在树上的,没有了水分,味苦而无汁,当然不能入口,要想吃上清甜的刺梨果实,得等到秋收时,刺梨黄得发亮了,捡些个儿大的,刺也匀称的,去了表面的刺和心里的粒再吃,味道美着呢!”

“你们说这刺梨,使我想起一个关于它的谜语,说什么头戴方冠似孔明,身穿铁甲似罗成,比干丞相挖心死,先苦后甜及苏秦。这说的是它的果实吗?”张颍问我。

“这个呀!”娟子抢过了话头,要她们细细地看我摘下来的那刺梨果,“诸葛亮头上戴着八角的帽子,你们看这刺梨的蒂不也是像个八角的帽子吗?它身上的刺全如铁甲,用随唐时期有名的战将罗成来形容是再好不过;商朝老臣比干也和这刺梨有相同的命运,是被挖心而死,你们要想吃到它的美味,就得如此;相传在战国时期,从鬼谷子门下出来四个高徒,孙膑、庞涓、张仪和苏秦,你们在课文《田忌赛马》里读到过孙膑,他曾被庞涓所害,挖了双膝,后来庞涓也被乱箭射死在马陵道,张仪游说六国抗击秦国,和苏秦对当时的社会做过杰出的贡献。苏秦成事之前非常艰苦,你们学的《锥刺骨》就是讲他读书的故事,这刺梨也和他一样,在成熟以前味苦难吃,非要等它成熟了,方才成为人们享用的甘甜果儿。”

佳丽和张颍听完,说在刺梨成熟之季,一定要再来山村。我告诉她们不光那时才来,若有空常来,都能感受到不同的景象,四季的更替,单是流水的习惯都会有所不同,更不用说日月星晨、远山近水、田地村落、花草树木、飞鸟虫鱼……。更美的景致是清明时分,草清了,水也渐浓,这满山遍野的牛角花、映山红、野菊花、野百合、牛尾花、野青菜花、清明花等,红的白的粉的紫的黄的……在茫茫翠绿之中交相辉映,那时田地也成了金色油菜的海洋,更是让人目不暇接的。春风接连不断地吹过,从远山的松顶呼啸而至,经过广袤无垠的麦地,那麦蕙便掀起层层巨浪,翻卷着经过这百花争艳的野地,朝低处梯田里的油菜花涌来,桃树李树也都如旌旗招展,绿肥红瘦间,把青灰的屋瓦完全隐没了。一片片花瓣雪一般撒落,在房亭院落铺就了红雪白雪的世界。

“随着油菜和小麦的收割,农忙到了,那时忙活的农民都不再留意春景的变化,这样的花簇如锦也会随之悄然而逝,如果你们也在农村生长过,便会惊叹于夜里燃烧油菜杆的壮观场面,一瞬间风火乍起,田地里万丈火舌如黄龙上天,此起彼伏,把田地映若白昼。啪啪啦啦地,全是烈火灼烧的声音。农民乘着好晴天,把收成搬回家里,盼着雨水丰润起来,好让田地能够耙得起来,端午节前后,秧苗全都插种完了,那时的田地里又是另一幅景象,你不但可以闻到秧苗的新绿气味,连牛粪的气息也还没有散尽的,只有那种牛粪的气息才能让你真正感受到什么是朴实的农村生活,”我把她们收集的标本接过来,边指正记错的地方边说。

中午我们在一户农民家里吃饭,当这户农家听说我自小也是在农村生活的,更是热心。小佳丽和张颍更是好奇地去看他家的猪牛。她们爬在猪圈门上,说虽然每天在家里猪肉不断,却从来没有想过那猪肉是如何得来的,现在看到这又肥又状的猪在圈里躺着,更是不敢想象了。看完后,又去农家的厨房,那用泥和土砖砌成的灶头上一口大锅就让她们咋舌了。

“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吃饭时,农民大嫂说,“刚过完年,酒呀肉呀倒还没有缺,若是再过些日子,肉没了,年货也吃得精光,又忙着地里的活儿,只用一些酸菜萝卜下饭喽。”

“那你们农忙的时候也只吃那些吗?”娟子问农民大嫂,“做累了,应该多吃些好的才行呢!”

“忙活起来,一是没有心思做,再者也没有时间,大家都是起早贪黑的,巴望着趁天时把活做完。再说做累了,吃些粗茶淡饭倒还觉着清爽有精神,”我解释到。

见阿姨洗碗,两人抢着去做,洗完后,又去看阿姨做猪食,等都见过玩过,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那户农家。在野外游览一会,又新教她们认识了很多动物植物,眼看天色不早,便坐车回城里,在我们住处玩耍一会儿,吃过晚饭后,我送佳丽和张颍回家,天已经全黑了,霓虹的世界早炫丽起来,沿途的路灯流星般从眼前划过,时明时暗的车箱把城市剪影照在每个乘客脸上。

从张颍家出来,快十二点了,正准备拦一辆出租车,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拍拍我的肩,我猛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