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命
当深海巨兽充满暴戾与锁定意味的巨眼穿透空间，死死“钉”在颠簸的吉普车上时，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车内所有人。那不是愤怒，而是捕食者锁定猎物后纯粹冰冷的杀意！
“它盯上我们了！”
林修平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猛打方向盘，试图利用崎岖的山路甩开那恐怖的视线。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显得苍白可笑。
吼——！！！
深海巨兽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充满毁灭欲望的低吼，巨大的头颅微微后仰，布满獠牙的巨口再次张开！幽绿色的光芒在它喉间深处凝聚，那致命的剧毒吐息即将再次喷发！目标，正是这辆如同蝼蚁般渺小的越野车！
“毒息！快躲！”沈默嘶吼着，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轰隆！咔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吉普车为了躲避前方一块突兀的巨石，林修平猛打方向过急！高速行驶加上剧烈的颠簸，左前轮猛地撞在一块尖锐的岩石棱角上！
一声刺耳的爆胎声伴随着金属断裂的脆响！失控的吉普车如同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疯狂地打着转，车尾狠狠甩向一侧陡峭的山坡！
“抓紧——！”
沈默的吼道，紧接着巨大的离心力让人车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疯狂地颠倒、旋转！金属扭曲的呻吟、玻璃破碎的炸响、人体与车体猛烈撞击的闷响、以及同伴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
砰！！！
吉普车最终以侧翻的姿态，重重地砸在了一处相对平缓但布满碎石的山坡上，滑行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下。车顶严重变形，车窗玻璃尽碎，浓烈的汽油味和尘土味弥漫开来。
剧痛瞬间席卷了沈默的全身，尤其是左臂和肋部，火辣辣的疼。他挣扎着解开安全带，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第一时间看向车内。
“咳咳咳……操……”林修平满脸是血，额头被碎玻璃划开一道口子，挣扎着从变形的驾驶座爬出来，动作还算利索。
助手小陈被卡在后座，按着受伤的脚踝痛苦呻吟。
小刘被沈默护在身下，虽然也撞得不轻，眼镜碎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剧烈咳嗽着。
穆子薇……她在副驾！
沈默的心猛地一沉！副驾位置是侧翻时撞击最严重的区域！他奋力踹开扭曲变形的车门，连滚带爬地扑到副驾一侧。
只见穆子薇被安全带死死勒在严重变形的座椅上，额头撞在A柱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衣襟。她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蹙着，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骨折了！更糟的是，翻车时溅起的碎石和玻璃在她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划出了不少血痕！
“穆子薇！穆子薇！”沈默拍着她的脸，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急迫。
“唔……”穆子薇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剧烈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意识有些涣散。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伴随着灼热的气浪，从山坡上方席卷而下！是深海巨兽的剧毒吐息！虽然因为吉普车的失控翻滚偏离了准头，没有直接命中，但毒雾已经如同海啸般弥漫开来！黄绿色的浓烟翻滚着，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变黑，岩石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毒雾来了！快离开这里！”林修平拖着小张，嘶声大喊。
沈默看了一眼上方迅速逼近的浓雾，又看了一眼被卡住、痛苦不堪的穆子薇，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探身进扭曲的车厢，双手抓住变形的座椅框架，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拽！肌肉贲张，额角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呃啊——！”伴随着金属令人牙酸的呻吟，座椅框架被他硬生生掰开了一丝缝隙！
“快！把手给我！”沈默朝穆子薇伸出手。
剧痛和毒雾的窒息感让穆子薇的意识更加模糊，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伸出完好的右手。沈默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腰背，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变形的座椅里拖了出来！
“唔……”脱离束缚的瞬间，骨折的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穆子薇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坚持住！”沈默低吼着，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猛地捂在穆子薇的口鼻上！“捂住！别吸气！”他一手用外套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将她受伤的左臂小心地固定在自己胸前，然后半拖半抱，将她架了起来！
毒雾如同翻滚的巨浪，已经漫过了翻倒的吉普车尾部！滋滋的腐蚀声近在咫尺！
“这边！快！”林修平架着小张，小刘踉跄着跟在后面，指着山坡下方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
沈默咬着牙，承受着穆子薇大半的重量和肋部的剧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碎石坡上向下冲去！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处，冷汗混合着血水和尘土流下。穆子薇靠在他身上，意识模糊，只能被动地被他带着跑，口鼻被带着汗味和硝烟味的外套捂着，奇异的是，那味道此刻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沈默紧绷的侧脸。众人连滚带爬地扑进那处不大的岩石凹陷处，紧紧蜷缩在一起。几乎就在同时，浓稠的剧毒黄雾如同粘稠的潮水，从他们头顶上方翻滚而过！滋滋的腐蚀声在岩石表面响起，刺鼻的恶臭几乎让人晕厥。每个人都死死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死亡的阴影紧紧扼住咽喉。
“咳咳……通讯……通讯器……”小刘艰难地摸索着背包，试图找到卫星电话求救。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奇特的、低沉而悠长的嗡鸣声，突然从远处天空传来！那不是警报，也不是爆炸，更像是一种……模拟的鲸类长鸣？声音空灵而巨大，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感。
紧接着，数架军用无人机，从灰霾笼罩的天空中俯冲而下！它们巨兽后方的低空区域快速穿梭、盘旋，机身下方不断释放出闪烁着蓝光的声波发射器！那些奇特的鲸鸣声，正是从这些发射器中发出！
巨兽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覆盖着骨板的巨大头颅转向声音来源，暗黄色的巨眼中，暴戾的杀意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吸引所取代？它似乎被这奇特的同类呼唤声迷惑了。
“是东海城亲卫队！声波诱饵无人机！”
林修平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们在引开它！”
果然，巨兽放弃了寻找山坡下的沈默等人，巨大的头颅追随着那些释放鲸鸣的无人机，发出低沉的、含义不明的咕噜声。它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向，朝着无人机引导的方向城市另一片人口相对稀少，但仍有大量建筑的工业区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轰！轰！轰！
巨足落下，大地震颤。巨兽开始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破坏。它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只剩下被激怒后的狂暴和破坏欲。高楼被推倒，桥梁被踏碎，工厂被夷平，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爆炸和冲天的火光，留下冒着剧毒浓烟的焦黑废墟。整个城市东北区域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和火海。
岩石凹陷处，暂时安全了。沈默小心翼翼地松开捂着穆子薇口鼻的外套，她的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他轻轻检查了一下她骨折的左臂，眉头紧锁。
“必须……尽快处理……”沈默的声音因脱力和疼痛而沙哑。
穆子薇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沈默布满汗水和污迹的脸，看着他为了护住自己骨折手臂而小心翼翼的动作，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担忧……之前那冰冷的厌恶和戒备，如同被暖流冲刷的坚冰，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沈默愣了一下，看着穆子薇眼中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痛苦，有虚弱，但似乎……少了一些尖锐的敌意？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没说话。
就在这时，沈默口袋里那个屏幕碎裂但还能工作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家”的号码，还有十几个老刀的未接来电！
他颤抖着手指接通。
“儿子！儿子！你怎么样了，说话啊！电视里……电视里全是你们那边的直播！那怪物在你们附近发疯！还有翻车的画面……你妈……你妈她……”电话那头，沈建国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哽咽，背景音里是于素梅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电视新闻主播急促的播报声。
“爸！妈！我没事！我们暂时安全了！东海城亲卫队引开了怪物！”沈默赶紧安抚道，试图压下母亲绝望的哭喊，“真的！我们都没事！受了点伤，但不严重！”
“默啊！我的儿啊！吓死妈了！妈以为……以为……”于素梅抢过电话，泣不成声，反复念叨着，“回来！快回来！别管了！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与此同时，《深度周刊》总部的地下紧急指挥中心。老刀站在巨大的屏幕墙前，屏幕上分割着多个画面：深海巨兽在城市中疯狂破坏的航拍直播、翻车地点的卫星热成像（显示几个代表生命的热源信号）、以及沈默那断断续续的通话声音。他素来沉稳，此刻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他身后，整个编辑部幸存的成员都屏息凝神，脸上写满了担忧。
“沈默！报告你们的具体位置和伤亡情况！立刻！”老刀的声音通过卫星通讯频道切入，冷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藏的焦虑。
“刀哥……我们在……鹰嘴峡西南约三公里处的山坡背风处……坐标已共享。穆研究员左臂骨折，我和其他人有不同程度擦伤和撞击伤……急需医疗支援！”沈默快速汇报。
“好！你们坚持住！救援直升机已经在路上！”老刀的声音斩钉截铁。
挂断电话，沈默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看向远处，巨兽那庞大的身影正在城市的废墟火海中肆虐、咆哮，每一次破坏都引发新的震动和火光。
然而，不知是声波诱饵的作用逐渐减弱，在将一片工业区彻底化为焦土后，巨兽那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向了……大海的方向。
吼——！！
深海巨兽发出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吼叫。然后在无数镜头和幸存者惊恐的注视下，这头带来无尽毁灭的怪兽，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踏入了那片污浊不堪的海面。墨绿色的海水被它庞大的身躯排开，形成巨大的漩涡。最终，那覆盖着厚重甲壳的恐怖脊背，连同那两轮暗黄色的巨眼，缓缓沉入了海水之下，只留下海面上一个久久未能平复的巨大漩涡，以及岸边一片被剧毒和火焰彻底摧毁的死亡焦土。
危机……暂时解除了？
沈默看着巨兽消失的海面，又看了看身边因疼痛和失血而陷入半昏迷的穆子薇，感受着父母在电话那头劫后余生的泣音，心中稍微放松便也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