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药园夜劫凤凰影
子时的百草园蒸腾着磷火般的幽光，腐坏的九心海棠在丹毒浸润下膨大成肉瘤状，每片花瓣都渗出墨绿色汁液。陈九玄贴附在虬龙根盘结的树影里，暗金脉络在皮下流转，将四周毒瘴抽成丝缕吸入鼻息——这是《青冥丹鉴》记载的“噬毒炼元“之法，寻常修士避之不及的丹毒，于他却是大补之物。
“第三十六处阵眼...”他摩挲着腰间顺来的青铜药令，指尖在八卦锁上轻点三下。药宗防护大阵每月朔日会轮换阵枢，这个秘密还是他在清洗丹房时，从醉酒的执事弟子口中听来的。
腐殖质堆积的地面突然拱起，三条碧磷藤破土而出。这些受丹毒异化的妖植，倒刺上挂着半截白骨——看道袍纹路，应是上个月失踪的采药童子。陈九玄并指成剑，浊气在经脉炸开三寸，玄黑剑气横扫而过。藤蔓断口喷出的毒液尚未落地，就被盘旋周身的浊气漩涡吞噬殆尽。
“药园守备比三年前增加两倍。”他扫视檐角新添的窥天镜，那是御兽门炼制的黄阶三品法器，“看来剑冢开放之期将近，各峰都在囤积疗伤丹药。”
阁楼雕窗突然洞开，七宝琉璃盏的光晕里，姜璃素白中衣浸透冷汗，肩头凤凰纹正在皮下蠕动。陈九玄瞳孔微缩，那是南疆巫族特有的“血饲咒”，他在处理药宗废丹时见过类似病例——最后那些病患都进了人丹房的熔炉。
“谁？”
三根封脉金针破空而来，却在触及黑影的瞬间化作铁锈。姜璃这才看清来人灰袍上绣着地火窟纹样，只是那双眼睛泛着暗金流光，竟让她灵台深处的凤凰业火产生共鸣。
“半卷《太虚剑典》换姑娘体内丹毒。”陈九玄抖开寒潭碑文拓印的丹方，故意让袖口露出半截剑痕——那是模仿剑冢外门弟子惯用的胁迫手法，“或者等陆惊鸿带着收尸队过来。”
阁楼突然震颤，梁柱悬挂的千机锁发出预警嗡鸣。陈九玄耳廓微动，捕捉到三里外剑气破空的锐响。东荒修士皆知，丹霞峰首徒的“惊鸿剑“出鞘时会带起鹤唳之音，这声音三年前他在试剑崖听了整整八十一声。
“玄煞剑气的味道...”陆惊鸿的笑声混在剑鸣中飘忽不定，“陈师弟既然没死透，何不出来与为兄叙旧？”
姜璃突然咬住他手腕，凤凰纹身顺接触处蔓延。陈九玄惊觉体内浊气疯狂流向对方经脉——这是南疆巫族的“血引术”，他在药宗藏书楼偷看的《异闻录》提过，需以心头血为媒介。姜璃苍白的皮肤下亮起熔岩纹路，这女人竟把噬心散药力引作燃料，强行催动凤凰业火。
“不想被炼成人丹就别动。”姜璃眼底泛起金红，“这是朱雀卵的反噬，唯有你的浊气能暂时镇压。”
陈九玄余光瞥见案头散落的灵石碎渣，青灰色泽显示产自北海黑市。看来这药园仙子也不简单，竟能绕过宗门管制搞到境外物资。他反手扣住姜璃命门，三十六处浊气漩涡首次全力运转，整座药园的丹毒化作黑色飓风涌入阁楼。
“抱元守一！”陈九玄低喝，浊气裹挟凤凰火冲入她奇经八脉。这手法脱胎于《青冥丹鉴》的“逆脉导引术”，寻常药师绝不敢对活人施展——稍有不慎就会引爆丹毒。
姜璃后背展开虚化火翼，焚天烈焰中浮现被锁链禁锢的凤凰真灵。陈九玄注意到那些锁链纹路，竟与寒潭碑文记载的天道枷锁同源。阁楼陈设尽数汽化，唯有《太虚剑典》残篇在火中显露出隐藏的云篆——果然是陆家从剑冢盗出的孤本，末尾还盖着守墓人的血指印。
陆惊鸿破门而入的刹那，姜璃指尖迸发的南明离火已染上浊气黑芒。剑气与异火相撞产生的冲击波，将百草园掀上高空。陈九玄趁机揽住虚脱的姜璃，踏着漫天毒花残叶遁入后山。他特意绕过灵石矿脉——那里有筑基期长老坐镇，转而钻进废弃的运渣密道，这是杂役弟子才知晓的捷径。
“他们在往剑冢方向逃！”丹霞峰弟子举起窥天镜，“要不要通知守墓人？”
陆惊鸿抹去嘴角血渍，掌心浮现青玉剑穗虚影：“放出血傀跟着，此子已成气候，正是炼制剑奴的好材料。”说着弹出一枚中品灵石，那暗红色泽分明产自西极魔渊。跪接的弟子浑身一颤，血傀炼制需活剥修士紫府，这等邪术竟出现在药宗首徒手中。
禁地迷雾中，陈九玄靴底已被剑气割裂。他摸出三枚劣质灵石捏碎，精纯灵气却被浊气漩涡排斥在外——这是浊脉修炼的弊端，无法吸收常规灵石。怀中姜璃正发生异变，发间生出赤色翎羽，肌肤浮现金红鳞片，显然朱雀卵正在吞噬宿主精血。
“你十五年前就被种下巫族秘术？”陈九玄将她按在试剑石上，石面残留的剑气割破他掌心，流出的暗金血液竟让剑痕发出悲鸣，“药宗剿灭巫族是为夺取凤凰蛋？”
姜璃扯开衣襟，心口蛋形胎记泛着诡异红光：“他们用九百童男童女的精血温养...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器皿。”陈九玄想起地火窟处理的人丹废渣，终于明白那些细小骨骼的来历。
浊气触到胎记瞬间，禁地上空雷云密布。姜璃体内凤凰真灵发出泣血哀鸣，三十三道枷锁虚影在云层显现。陈九玄猛然想起《青冥丹鉴》末页的警告：凤涅之体现世时，九霄雷使必至。远处传来血傀腥臭，那是用魔渊血煞浸泡过的活尸，对浊气感知堪比猎犬。
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逆血符，这是他在宗门藏书楼夹层找到的禁术。当第一道天雷劈落时，陈九玄引动禁地残留剑气，抱着异化的姜璃跳进万剑窟。下坠时他瞥见崖壁剑痕，最深处那道竟残留着初代剑主的剑意——三百年前那位大能，正是为斩断飞升台而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