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灰烬
钨丝灯泡在漏雨的棚顶摇晃，陆昭躺在手术台上，看着自己的血在防水布上汇成淡金色水洼。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正在用激光焊枪修补他破碎的颅骨，手术刀不时与暗红晶簇碰撞出火星。
“三百克氦-3结晶，不议价。“医生将染血的晶簇扔进铅盒，“再晚半天，这些太空癌就要吃掉你的小脑。“
陆昭的指尖拂过锁骨处的火焰纹，那些暗红晶簇在接触到诊所的幽蓝灯光时，竟像含羞草般收缩起来。窗外的暴雨拍打着贫民窟的铁皮屋顶，远处传来治安无人机巡逻的嗡鸣。
三个月前那场葬神谷血战，将他体内基因锁链撕裂到第四阶临界点。如今暗红晶簇已经侵蚀35%的体表，每次使用能力都会引发细胞级崩坏。最危险的是刑天系统残留的陆炎记忆，时常在深夜化作 phantom pain席卷全身。
“这是你要的假身份。“诊所帘子突然被掀开，穿着透明雨衣的少女扔来染血的档案袋，“三区锅炉房司炉工，日结信用点够买抑制剂。“
陆昭凝视着少女颈后的条形码——那是天空城培育舱产品的标记。少女却晃了晃装着暗红晶簇的铅盒：“别问不该问的，变异佬。“
贫民窟的夜雨裹挟着酸涩的金属味，陆昭踩着没过脚踝的污水走向栖身的集装箱。暗处的窥视者在他经过时纷纷退避，那些被晶簇反光灼伤的眼球证明这不是第一批跟踪者。
“出来。“陆昭突然将档案袋砸向拐角。
金属垃圾桶后传来稚嫩的痛呼。十岁左右的男孩抱着被砸红的额头，胸前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记忆清洗“字样。陆昭瞳孔微缩，男孩颈侧有块星火计划受试者特有的电子刺青。
“他们给多少钱？“陆昭用鞋尖挑起男孩的下巴。
男孩突然张嘴咬住他的裤脚，牙齿间迸出高压电流。暗红晶簇应激性暴涨，将男孩震飞撞在墙上。陆昭掰开男孩昏迷前紧握的右手，掌心躺着枚刻有周衍家徽的微型追踪器。
集装箱在暴雨中发出哀鸣，陆昭用捡来的电热棒烘烤着受潮的抑制剂。淡蓝色烟雾升腾间，他对着裂开的镜子观察后背——暗红晶簇沿着脊椎生长成外骨骼形态，昨夜又新添了七处溃烂伤口。
“建议注射双倍剂量。“吞噬系统的女声突然开口，“你的肾脏正在晶化。“
陆昭却将抑制剂拍在黑市买来的神经接驳器上。这是从废弃机甲拆下的痛觉增幅装置，当他把电极插入太阳穴时，整个贫民窟的声浪突然清晰百倍。治安无人机的加密频道、暗巷里的器官交易、甚至三公里外锅炉房的煤炭倾倒声，全部化作数据洪流涌入脑域。
剧痛让镜面迸裂，陆昭却咧嘴笑了。他看见雨幕中漂浮的能量脉络，每条都指向不同维度的相位裂缝。当某个裂缝中渗出天空城特有的蓝色血液时，暗红晶簇突然自主发动攻击。
“果然在这里......“陆昭擦去鼻血，刑天系统的战斗记忆在肌肉间苏醒。
锅炉房的地下三层藏着更隐秘的空间。陆昭伪装成驼背司炉工，用暗红晶簇熔穿废弃的燃料舱。在铅板隔绝的密室中央，停着台被肢解的荒牙机甲残躯，它的生物核心仍在跳动。
“老朋友。“陆昭将手掌按在核心表面，“借点能量。“
机甲残躯突然暴起，仅剩的骨爪钳住他的咽喉。陆昭却主动让暗红晶簇刺入核心，吞噬系统瞬间解析出二十年前的战斗日志。当机甲因能量枯竭停止挣扎时，密室的墙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完整的训练舱。
这是陆昭用半个月时间改造的修炼场。墙壁镶嵌着从黑市买来的星火计划训练模块，地面刻满吸收冲击力的缓冲符纹。最重要的是顶部的仿日照灯，是用荒牙机甲的生物核心改造的——能模拟葬神谷的量子辐射。
“今日训练科目：相位折叠。“陆昭将痛觉增幅器调到五级，“同步率要求85%以上。“
训练舱启动的瞬间，十二台全息投影敌人在量子态与现实间闪烁。陆昭的暗红晶簇时隐时现，每次实体化都必须精准击中敌人的能量节点。当第七台投影被击碎时，他突然捂住右眼——暗红晶簇已经侵蚀到虹膜边缘。
“警告，基因锁链完整度跌破60%。“吞噬系统的警报与记忆中的林寒声音重叠，“建议停止......“
陆昭反而扯下抑制环。刑天系统的痛觉转化率飙升至1200%，暗红晶簇在体表结成带倒刺的重甲。他狂暴地撕碎剩余投影，却在最后一击时被记忆幻象干扰——陆炎被天空城触须贯穿胸膛的画面突然闪现。
训练舱因过载爆炸的气浪掀飞了顶棚，陆昭躺在废墟里大口咳出晶化血块。暴雨浇在灼热的金属残骸上蒸腾起酸雾，他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低笑。锁骨处的火焰纹蔓延到下颌，形成燃烧的泪滴形状。
“你果然在自残。“
诊所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举着把伞形电磁屏障，脚边的医疗箱印着天空城的鹰隼徽记。陆昭的暗红晶簇刚要发动攻击，却被她注射的银色纳米剂逼退。
“逆相抑制剂，能暂时阻断晶簇增殖。“少女将针剂踩进污水，“当然，也封住你七成战斗力。“
陆昭掐住她脖颈按在墙上：“谁派你来的？“
少女的瞳孔突然变成机械义眼特有的红光：“母巢向你问好。“
暗红晶簇瞬间包裹全身，陆昭撞破三层墙壁逃向贫民窟外围。天空不知何时出现数十个蓝色漩涡，金属棺材如同暴雨降临。最近的棺材砸穿锅炉房，走出与林寒完全相同的机械体，她手中提着诊所少女血淋淋的头颅。
“错误代码：陆昭。“机械林寒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执行记忆格式化。“
陆昭在巷战中不断切换相位状态，暗红晶簇因抑制剂时灵时不灵。机械林寒的攻击却越发精准，她甚至能预判刑天系统的战斗模式。当陆昭被逼到废弃电站时，右腿已被离子刀齐膝斩断。
“你哥哥也这么倔强。“机械林寒踩住他的残肢，“他在格式化前哭了三小时十七分。“
暗红晶簇突然逆流爆炸，陆昭借着冲击波滚进反应堆井。机械林寒的追击被突然启动的辐射屏障阻隔，他则坠入堆芯的冷却池。淡蓝色液体中漂浮着无数星火计划受试者的尸体，他们的晶化手臂仍保持着挣扎姿态。
吞噬系统在此刻强制启动，暗红晶簇疯狂吸收着辐射能。陆昭的断肢处生出晶簇假体，瞳孔彻底分裂成四重蛛网状。当机械林寒突破屏障时，看到的是个半晶化的怪物从血池中缓缓升起。
“妈妈。“陆昭的声音带着双重混响，“我美吗？“
决战持续了十七分钟。机械林寒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战斗模式——陆昭的攻击混杂着陆炎的机甲格斗术、血屠的刑天系统战技、甚至天空城清道夫的湮灭算法。当最后具机械体被晶簇吞噬时，整个贫民窟已化作量子废墟。
朝阳刺破云层时，陆昭跪在诊所废墟里翻找。他找到半支完好的逆相抑制剂，毫不犹豫扎进颈动脉。暗红晶簇在哀鸣中褪去，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人类躯体。
吞噬系统的界面突然弹出红色提示：【记忆封印解除41%】
【警告：原生人格即将消散】
在彻底昏迷前，陆昭将荒牙机甲的核心捏成戒指戴在手上。核心内侧的微型刻字在阳光下闪烁——那是林寒的笔迹：“给小昭的生日礼物“。
三百公里外的天空城观测站，母巢主脑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所有显示屏上的陆昭战斗数据，都逐渐扭曲成星火计划的加密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