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目送杜雷出了安抚使司衙门，陈放对身后的谢景温道：“劳烦谢公走一趟，请张知府、王通判，以及府衙的通判杨格、检正胡楷、司录参军路盛、主簿周亦平、江宁知县赵筬希，嗯，再派人去一趟鱼泉街，把江宁明月李凤兮也请过来罢。”
这件事牵扯到谁，陈放比谁都清楚！
谢景温领命，走了几步回头，“要不要通知完事后的尉迟神宫和杜雷？”
陈放笑道：“尉迟神宫驱散聚众打砸的读书人后，会带着杜雷回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
江宁。
江南东路的路治。
我陈放是谁，江南东路转运使，主掌军政。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尉迟神宫也清楚的知道，只要他这个马步军总管和自己这个转运使站在一起，整个江宁府没人可以挑战！
是时候为这场博弈收官了。
……
……
江宁通判的公事房里，路盛一把抓过丁管家，嘶吼着问道：“你说什么？”
丁管家吓得瑟瑟发抖，“大官人，有群读书人把咱们府邸砸了，小人跑出来时候，还看见他们中有人拿出了火折子。”
“府邸被烧了？”
“小人跑来报报信，不知道烧没烧。”
路盛脸色狰狞，“是读书人？”
丁管家战战兢兢，“应该是，虽然看起来眼生，但都头戴儒巾穿着儒衫或是襕衫。”
路盛一把甩开他，咬牙切齿的怒道：“是张方平！”
一目了然。
张方平肯定知道城里聚众打砸的读书人是地痞流氓假扮，真正的读书人在俞清率领下去冲击县衙和路治了。
读书人又不蠢，纵然对墨宝斋小报的文章深以为然，也不会轻易被煽动。
府学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生员例外。
所以连跟随俞清、俞陌、罗青阳、赵篆这些雅士乡绅去冲击县衙和路治的读书人，也大多是有关系的门生好有之类的，也就几百人。
因此张方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也找了地痞流氓假扮读书人，趁机打砸路盛的府邸。
更是借机释放信号。
你不是让人在城里打砸么。
那就一起砸。
反正张方平住在府衙，不怕打砸，你们要是胆子够大，就再来一次火烧府治，但你若是没这个气魄，最好把打砸的那些人控制下来。
否则杨格、胡楷的府邸也会被砸。
杨格面色阴沉，“不愧是张方平。”
他终于出手了！
路盛府邸被砸，还是一种强势的威胁：若是搞出群体性死伤案件，那接下来杨格、胡楷的府邸被砸的时候，也会死人！
赤裸裸的威胁！
关键这个威胁没有任何破绽，到处都是读书人打砸闹事，说散就散了。
而且这事不好查是谁在主使，也不敢查。
一方面，担心双方找来假扮读书人的的地痞流氓是同一批人，到时把自己也查进去了，但真正让杨格对此事感到无力的是另外一个原因。
假读书人两三千之众。
江宁城哪来那么多地痞流氓……
这事一查到底，吃亏的是自己这一方。
别说什么刑不及士大夫，就算是士大夫也得死，因为触及到了官家的底线。
胡楷府邸没被砸，情绪稳定，“这算咱们的府邸被砸了，也只是把事态推到更严重的高度上去，影响不了大局。”
府衙官员的府邸都被砸了，张方平的渎职更重了。
路盛无语，感情打砸的不是你府邸。
杨格思忖片刻，“当下局面已经足以让张方平倒台了，没必要让那群人继续砸下去，徒然留下把柄形成后患。”
局面尽在掌控，一座府邸几万贯，万一真被烧了怎么办。
这是不必要的损失。
路盛一听急忙点头，“对对对，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说完匆匆出门。
胡楷站着说话腰不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路盛之流，太计较蝇头小利，不足以成大事！
张方平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周亦平更不敢。
在江宁城能做这事，又站在张方平那一边的，只有一个：赵筬希。
而赵筬希一向仁政爱民，绝对不会让那些假读书人打砸杨格和自己府邸时闹出人命——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只是杨格也言之有理，没必要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几万贯的府邸不是钱么。
想到这对杨格道：“不知道俞清那边怎么样了。”
杨格刚想说话，却见一名便衣衙役快步入内，低声道：“杨通判，安抚使司的马步军总管尉迟神宫率领三千厢兵入城了。”
杨格嗯了声，“其他情况如何？”
衙役道：“俞清和俞陌等人带着数百读书人还守在路治外，等待转运通判王拱辰给他们一个答复，转运使陈放接了王判官回路治后，再没露面，马步军副总管杜雷从安抚使司出来后，去找尉迟神宫汇合，如今正前往乌衣巷，另外，转运副使谢景温在来府衙的路上。”
又道：“周亦平离开府衙后，去了城西的和顺坊，小人派去跟踪的兄弟传回信息，他看见周亦平和一个老头子见面，是陈文的父亲！”
杨格愣住，出了一身冷汗，挥挥手，“下去吧。”
对胡楷道：“按照计划，杜雷和尉迟神宫汇合后，会说服尉迟神宫兵分两路，由尉迟神宫去路治看住俞清等读书人。”
“应该是尉迟神宫看透了咱们的谋划，没上当，还把杜雷扣下了，这倒不影响，路治那边的人手可以继续实施计划，只是无法帮杜雷捅尉迟神宫一刀了。”
“这个变故问题不大。”
“但周亦平又是什么时候把陈文的父亲接到江宁来了？”
来回走了几步，“不对劲！”
不安自语：“难道陈放要插手？”
胡楷思索着说，“可能是怕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出手，让我们克制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倒也是无关紧要了，但陈文父亲出现在江宁，不是好消息……”
因为关系亲历八年大火案！
杨格思忖片刻，恍然大悟，“这是张方平的反击，用庆历八年大火案，来逼迫我们后退一步，否则他就和我们同归于尽。”
胡楷也浑身冷汗，“难道陈文父亲手上有什么东西？”
杨格沉默许久，“陈文留下的间接证据？”
如果是直接证据，张方平早拿出来了。
纵然如此，也不敢冒险！
脸色阴沉，目光凶狠的道：“胡检正，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一场博弈不是他张方平死，就是咱们亡，唯有拼死一搏。”
“启用那群亡命之徒？”
杨格伸手在脖子上一抹，“动手，不能让陈文留下的东西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