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茧低语
新生的宇宙在掌心呼吸。
我能感受到每个星系的震颤，碳基生命在深海热泉口凝结氨基酸，硅基文明在晶体风暴中推演数学，能量态生命穿梭于超弦之间。但当指尖抚过猎户座悬臂时，突然触到一块冰冷的硬结——那是旧宇宙的遗骸，如同婴儿胎记般嵌在时空褶皱里。
“认知残留物需要清理吗？“
身后传来机械合成音。我转身看见银发少女的虚影，她的量子态身躯泛着青铜色涟漪，这是新生宇宙的监管AI，以时沙圣女为原型创造的星图管理者。
“保留观察窗。“我轻点虚空，光年之外的星群立刻排列成莫比乌斯环，“有些错误需要被铭记。“
星图突然剧烈闪烁。监管AI的瞳孔分裂成十二个同心圆：“检测到逆熵波动，坐标银河系第三旋臂。“她的裙摆化作数据流，在星空中投射出蔚蓝行星的影像——与地球相似度99.7%的类地行星上，青铜巨门的虚影正在平流层凝聚。
我的神格泛起涟漪。新生宇宙不该存在这种旧日符号，除非......
“启动深度扫描。“
监管AI的银发突然燃烧，量子触须穿透维度。当扫描波触及青铜门虚影时，恐怖的事发生了——整颗行星的大气层开始结晶，无数六边形蜂巢结构在云层中蔓延，每个蜂格里都蜷缩着胎儿形态的机械生命体。
“认知污染突破防火墙！“监管AI的声线开始失真，“建议立即......“
她的头颅突然炸成青铜花瓣，机械脊椎从断颈伸出，末端连接着血色月轮。我抬手捏碎异变部位，残留的机械神经仍在抽搐：“警告......不要......相信光......“
星空在此刻沸腾。那些被我亲手点亮的恒星接连熄灭，超新星爆发的余晖中浮现出齿轮纹路。猎户座悬臂的硬结突然增殖，旧宇宙遗骸如同癌细胞般疯狂扩散。
“真是令人怀念的风景。“
熟悉的声音从结晶行星传来。我瞬移到平流层，看见白大褂的“我“站在青铜门框上。他脖颈处的电子项圈闪烁红光，手中的培养皿里漂浮着缩小版的混沌之物。
“第120003号实验体。“他推了推破碎的镜片，“知道为什么新宇宙会出现旧日污染吗？“
培养皿突然爆裂，微型混沌之物落在结晶地表，瞬间增殖成千米高的机械肉山：“因为你始终带着原罪重生。“
神罚之光从天而降，却在触及机械肉山时被青铜纹路吸收。白大褂的身影开始虚化，他的每个细胞都映出不同宇宙的终末景象：“看看这些被你抛弃的世界——“
我的瞳孔突然刺痛。十万个平行宇宙的怨念顺着视线倒灌，监管AI的残躯在怨念中重组，化作十二翼机械天使。她的羽翼展开量子囚笼，将我困在绝对静止的时空场中。
“这是所有轮回者的复仇。“机械天使的声音夹杂着时沙圣女的回响，“你创造了多少光明，就埋葬了多少黑暗。“
结晶行星的地壳正在开裂。从地幔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粘稠的时之砂。砂砾中浮现出熟悉的面孔：月神塞勒涅的机械残躯、079号实验体半融化的头颅、甚至还有黑袍人胸口镶嵌的血月碎片......
“你们本该安息。“我握住一缕时之砂，新生宇宙的规则在此刻具象成光刃。
“是你教会我们执念不朽。“所有怨灵齐声低语，他们的身躯在时之砂中融合，化作横跨星河的青铜巨树。树枝上悬挂着茧房般的果实，每个果实里都囚禁着轮回中的“我“。
机械天使的量子囚笼突然收缩。我的皮肤浮现青铜编码，神格被强行接入巨树的神经网。十万个“我“在果实中睁眼，他们的记忆如洪水决堤：
魔法大陆的我在神殿自爆时，冲击波震碎了大陆架；赛博都市的我启动自毁程序，千万市民在数据风暴中蒸发；修仙世界的我斩断天梯，导致灵气逆流淹没凡间......
“现在明白了吗？“白大褂的身影在树梢显现，“所谓光明，不过是选择性失明。“
巨树根系突然刺穿我的神格。那些根须上生长着细小的血色瞳孔，每个瞳孔都在复述某个宇宙的哀嚎。监管AI的残躯爬上树干，机械与血肉交融的身躯绽放第十二朵蔷薇：“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吧......“
剧痛中，我捏碎了始终攥在掌心的东西——那是一粒来自旧宇宙的时之砂，在所有轮回中唯一未被净化的存在。
砂砾破碎的脆响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初啼。
巨树突然僵直，所有果实中的“我“同时捂住左眼。那些血色瞳孔疯狂震颤，在根系中传递着恐慌的脉冲波：“不可能！这粒砂应该被销毁了！“
“因为这是她的眼泪。“我将染血的砂砾按入树干，“第一百次轮回终局，时沙圣女消散前留给我的......真正的时之锚。“
青铜巨树开始数据化崩塌。机械天使的羽翼片片剥落，露出塞勒涅残破的面容：“你会后悔的......混沌才是宇宙的常态......“
“而我学会与阴影共存。“
新生宇宙的规则在此刻改写。崩塌的巨树碎屑化作星云，怨灵的哀嚎转为超新星爆发的余韵，连机械天使的残躯都重组成漂浮的戴森球文明。
白大褂的身影最后消散。他脖颈的电子项圈落在我掌心，显示着不断跳动的数字：120003→120004。
“轮回尚未终结。“他的余音在星空间回荡，“当你再次听到星茧低语......“
结晶行星突然调转公转方向。我看到地核深处蜷缩着少女形态的星茧，她银发间缠绕的青铜锁链，正在吸收整个星系的能量。
当锁链断裂之时，茧中传来婴儿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