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曾仕强说修己安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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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是人生的根本要求

心理学家陈大齐先生考察人的一生,自出生以至死亡,可谓无时无刻不在求安。他说:“婴儿呱呱坠地的第一声,正在诉说环境剧变所带来的不安。其后肚子饿了则啼哭,尿布湿了则啼哭,这些啼哭又都在表示对于不安的抗争。出生后数月,能于熟识与陌生之间有所分别,则啼哭挣扎以拒绝陌生人的抱持,因为把陌生视作危险的讯号。成年人的求安心理,亦时时处处流露于各种言行之中。早上相见,则各道早安,以互祝整日的安宁;晚间告别,则各道晚安,以互祝整夜的安宁。求神拜佛,小则为一己的福佑,大则为家宅的平安。宗教团体举行盛大的法会,亦在祈求国家乃至世界的太平。从事某一职业,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无非因其有助于维持一家的生活安宁。平时节衣缩食,尽量储蓄,不敢浪费,亦无非因其足为老来生活无忧的保障。再向大处看,则政治、法律等措施,又无非以消弭纷扰、维护安宁为职责。总而言之,小至个人,大至国家,其所作所为,只要是正当的,可说无一不指向人生的安宁,无一不反映着人生谋求安宁的迫切。所以人生安宁之为根本要求,是信而有征,不是凭空臆断。”

依陈先生的研究,人生的根本要求,可用一个“安”字来表示。但他认为“安”字是一个单音字,用以说话行文,可能感觉不如复音词方便,所以加上一个“宁”字。“安”“宁”是同义字,把“安”说成“安宁”,不过是为了说话行文的方便。

行为科学研究者致力于了解人类的本性与行为,肯定人类乃为满足需要或追求目标而忙。于是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 Maslow)的“人类动机诱导论”把人类的需求,按其发生顺序或优势先后,分成五个阶层,称为“需求的层次”,依次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感及爱的需求、尊重的需求以及自我实现的需求。并且宣称人们必须等待较低层级的需求获得了基本的满足之后,才能够提升到另一个层级。

第一层,生理需求——为维持生命所必需的,包括衣、食、住、行等项。米珠薪桂,三餐不继,即为饥饿的不安。天寒地冻,衣衫单薄,此系寒冻的不安。住屋危险,或居无定所,便是居住的不安。交通不便,或车祸频繁,就是行走的不安。身患疾病,或久病不愈,即为病患的不安。

第二层,安全需求——生理需求获得基本满足之后,安全需求便接踵而至。包括不受物理危险的侵害,经济的保障,以及期望有秩序而又可预知的环境等项。发生火灾,慌忙逃避,类似的紧急情况,必定引起慌乱的不安。今日衣食尚称温饱,以后不知如何;世界动荡,人心思乱,未来环境不可预测,亦将导致忧愁的不安。

第三层,归属感及爱的需求——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得到基本满足之后,又将面临社会的需求,包括付出与接受友谊和情谊。至亲好友,久未通信,心中不免挂念;约期聚晤,而杂务缠身,深恐不能如愿,属于牵挂的不安。同业竞争,备受排挤,产生孤寂的不安,这些都属于归属感及爱的需求。

第四层,尊重的需求——归属感及爱的需求初步满足,便进而要求自己的重要性受到世人的肯定,此即尊重的需求。自己不感觉自己有何重要,谓之自卑的不安。自认重要而不能获得他人的认可,称为苦闷的不安。虚有其名,毫无实权,便容易导致空虚的不安。

第五层,自我实现的需求——自尊获得他人的肯定,确认不是孤芳自赏之后,便希望有所成就,以满足自我实现的需求。经营事业,他人成功而我失败,产生嫉妒的不安。原本蒸蒸日上的业绩,忽然一落千丈,而且讨救无方,亦将心生悲伤的不安。原本多方尝试,仍然没有把握;小心翼翼,还是未操胜券,则属于恐惧的不安。

这些需求,起因于诸多的不安。而种种不安,归纳起来,不外源自忧愁与恐惧。孔子说:“君子不忧不惧。”管理者要求安人,应该尽力使员工处于无忧无惧的状态。

管理者如果认同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就不会断然以利润、责任、绩效或安全作为管理的目的。因为管理者和追随者都是人,任何一个层级的需求都不可能适合所有人。在利润、责任、绩效或安全之上,应该还有更高层级的目的,这样才能够满足彼此不同的要求。

马斯洛的五个需求层次,可以用孔子所说的安人来加以囊括。“安人”,就是使与我接触的人莫不得到安宁;如果范围扩大到“安百姓”,那就是使全体老百姓统统获得安宁。虽然圣如尧舜,犹恐不能完全做到。安人的范围有小有大,但是不论管理的辖度如何,其以安人为最终目的,则是不分轩轾的。

孔子指出,“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管理应该“以德”,最好“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使组织成员都能够“有耻且格”。“格”就是“正”的意思,孔子的管理哲学以“正”为起点。任何组织都应该首先建立制度,调整上下成员的权利与义务,以求“正名”,做到“君君,臣臣”。

但是,孔子如果仅止于此阶段,则不过是封建的后卫,未必能获得“贤于尧舜”的地位。孔子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对于那些“德所不能化,礼所不能治”的少数人,我们固然不得不动用刑罚,遏止其恶行,以维持团体的秩序,但是也应该判断这种刑罚的结果,虽然得以暂时抑制其恶行而苟免于罪,但若其恬不知耻,恶行难免乘机窃发。因此不废刑罚,只能算是正名的治标工具,必须进一步提倡教化,以使成员悦服。

孔子理想中的管理,乃是“近者悦,远者来”的境界,即组织成员都能够“既来之,则安之”,获得他们心目中所向往的安宁。安宁之后自然喜悦,所以孔子的管理哲学以“安人”为管理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