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9章 袁家
袁术见状,轻轻握住袁隗那苍老的手掌,放于自己脸上,袁基则是从下人手中接过热手帕,为袁隗擦拭嘴角。
“公路……”
袁隗嘴唇微动,半晌,只吐出两字,似是在纠结,也似是在沉思。
“公路,早些年,或许是我错看了你,如今你既然有自己的心思,便放手去做一番才是……”
听闻此言,袁术眼睑低垂,轻轻闭上眼睛。
“叔父,术早年荒唐,如此年纪才有几分正经心思,叔父费心了。”
袁隗喉咙微动,袁基以为他又要咳嗽,轻轻拍动其后背,袁隗则是“呵呵”地笑出声来。
“我无儿无女,对你们兄弟便如自己亲生的一般。
无论何时,你且记住是我袁家子孙,我虽无用,却不想你等负了先祖名声。”
“术谨记。”
袁术说完,袁隗那苍老手掌微微一勾,似是用了全身力气:
“你与本初皆是我袁家子孙,你二人又是兄弟,日后……日后莫做出兄弟阎墙之事,让人笑话。
我不多求,只求若真有那不忍言说的一日,你……放他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袁基袁术瞳孔里难掩震惊之色。
袁基忙道:“叔父多虑,本初与公路皆不是那等薄情之人……”
袁术也想辩驳一二,却听袁隗又是说道:
“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可眼看他兄弟二人此时皆有那争天下之心,真动了刀兵,即便是皇帝,有些事也不是能随意决定的。
你二人莫要以为,天下人物都看不出如今形势,你能手握并州军,也是你的本事。
叔父不懂为将之事,也不想再磨叨什么,且去吧。
十余年前,便有人称我袁家为仲姓,灵帝崩后,又有人暗戳戳称我袁隗是什么仲姓皇帝。
虽说只是中伤我等,可仲姓二字,却早是事实,若遇上中兴之君,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我袁家,不动,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担了这般名声,又值此天下大乱,别人抢得,我袁家如何抢不得?”
说完,袁隗眼中露出精光,不似以往几十年般温和。
“而今若率,便是这乱天之人。昔日光武不过是被推恩令所致一农夫,以一刘姓夺了天下,乱天下者为王莽,才有光武中兴。
高祖夺天下,乃是暴秦无道,天下英雄揭竿而起,汉家才逐鹿天下才名正言顺。
今日洛阳之乱,我袁家却要占半数责任,好在有那董卓,日后必然大逆不道,你且记住,若董卓不动,你等便不可动兵,若起兵,更该有名正言顺之意,如此一来,莫说成败,我袁家才可保日后声明。”
袁隗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握住袁术的手掌缓缓松开,轻轻摆了摆,“下去吧,莫要为一将死之人再浪费时间……”
眼前袁隗双眼微微闭上,兄弟二人在此处侍候半晌,直到袁隗再次出声赶人,方才出门。
袁术忽然有些可怜屋内这个老人,历史上只说他懦弱无胆,被董卓逼着将汉帝拉下皇位。
后又因袁绍袁术起兵,袁家一家老小全被董卓所杀。
而今,如何死虽是难说,应该,不会再有那般名声了吧。
“公路,你随我来。”
袁术点点头,袁基在前,袁术缓缓跟上,三拐两拐,到了袁家祠堂。
自那日起,袁基今日又来此地,不免又想起那日袁隗所说之苦衷。
袁基屏退下人,亲自点燃三根高香,递给袁术。
袁术接过,将两支高香插在香炉之内,又虽袁基缓缓叩拜袁家列祖列宗。
一番跪拜,袁基侧身看向袁术:“公路,那日叔父忽然帮董卓聚众,你是否与我一般,心中不满?”
袁术一愣,看着袁基面庞,心中微动,忙说不敢。
“此处仅仅你我二人,祖宗在上,何必隐瞒?
不是我之前与你说叔父之心,你又哪里知道?
休说是你,便是我,也产生了几分不满,只是,叔父之苦衷,还是要与你言说一二才是。”
袁术点头,听袁基娓娓道来,一直说道玉玺丢了,袁基又深深盯着袁术:
“公路,那玉玺,是你拿的吗?”
袁术心中震动,脸上却强行不动声色,刚要开口,便见袁基摆摆手:
“不用答我,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可。当少帝能问出此话,玉玺在哪便不重要了。
便真是丢了,那也只会说是我等藏了起来,还不如真拿了,到时还有几分作用。
叔父为此事才起了心思,你莫要因此心中纠结,只要知道他一番苦心便是。
他为我袁家操劳几十年,在族内也不争不抢,对你我兄弟又视如己出,天下人皆可怨他,史书上如何写他我也不知,但你我兄弟却万万没有怨他的道理。
叔父方才所言,你也要谨记于心,此时看似这些许做戏般的名声无用,实际却是万万少不得的。
今日你与我祭拜了先祖,便去吧,如今董卓定然盯着我袁家,你出京是一步妙棋,不知何年何月再能回来,回来时,又不知哪般景象了。”
说完,二人于祖宗排位前沉默良久,袁术方才开口:
“大兄,随我一同去吧,八千兵马,只待董卓事起,便可在北方召集诸侯,光复这般江山……”
没等说完,就见袁基微微摇头。
“你有你之野心,我也有我之志向。似我袁家这般大族,同辈人皆有不同之事,于我,便是为我袁家站好最后一班岗。
于你,或是本初,便是尽力去争抢这天下,如此才可保家族不衰。”
袁术还要再劝,又听得袁基继续说道:
“去吧,去河北,你能做到哪般我也不知,冀州审配如今在我门下,你将他带去渤海,也好替你行些杂事。
休要小看天下英雄,光武也是借河北世家之力才有后汉,也正是因此,才有今日我等这般大的世家。
公路你……且行且看吧。”
说完,袁基起身,与袁术一起回了自己院中。
只见戏志才并非孤身坐于堂中,又有一身着蓝袍,头戴高冠的文士,身上打理得一丝不苟,与戏志才恰如两个极端。
袁术心有所感,此人,怕正是审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