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迈向深渊的引诱
这里是被人类的仇敌・死灵王问“要不要学死灵术？”的王子夏尔。
死灵术。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在同盟圈大多被视为禁忌的黑暗邪法。说起来，必须拥有人族罕见的暗属性魔力才能使用，让死者复活并加以使唤，从文化、宗教、伦理等各方面来说，都容易受到忌讳。
只不过，由于圣教会经常要对付不死者，所以也秘密地进行研究。由于生来就拥有暗属性魔力，所以保护受到不当歧视的人们，让他们帮忙研究。
结果，据说能够运用与已死之魂交流、在事件、事故现场读取牺牲者的思念等初步的法术。当然，由于保护施术者的精神是第一优先，所以好像无法做到太复杂的事情……
不管怎样，夏尔以前是前线组，所以跟那些事情无缘。
不过，现在的夏尔是黑暗势力成员，所以也有那种手段。
“夏尔，怎么样？我觉得你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死灵术师。”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你的魔力很强啊。”
恩玛的回答很冷淡。魔力强就能成为优秀的术士。不，这有道理……不过还有其他……
“而且你不是复合属性，而是纯正的暗属性吧？以术士来说很理想。因为混杂其他属性的魔力，法术的精度会大幅下降。”
“在王子之中，只有你是纯暗属性呢。”恩玛说道。
……的确，兄姐们大多是复合属性或暗属性以外的单属性。就连魔王也是火与暗的复合属性。
“不过，死灵术是所谓的秘术吧。虽说是庆祝叙爵，可以轻易教人吗？”
夏尔反问的同时，忽然感觉到视线，往前一看，索菲亚的眼睛闪闪发亮。
呜哇，她一副非常想学的样子。
“当然可以，对象是你的话。”
恩玛的眼睛也和索菲亚一样闪闪发亮，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
“唔嗯……”
夏尔刻意发出呻吟，移开视线。虽然装模作样，但夏尔的内心逐渐下定决心。
如果要讨论有没有用，死灵术——对夏尔而言也非常有用。
夏尔没有立刻高兴地回答，单纯是因为不知道恩玛在想什么，感觉很诡异，再加上有蕾拉在看。
女仆打扮的白龙女孩，不得不说她是个不及格的佣人。主人在谈正事时，她居然露出不安的表情。
……不过，看来只能接受了，安缇。
夏尔在心中喃喃自语，却没有得到回答。这是当然的，安缇现在正露出肚子睡在夏尔的房间里。
不知不觉间，那家伙在夏尔体内已经变成理所当然的事。而现在，夏尔感到孤独……夏尔对此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同时觉得自己很没用，继续说道：
“这提议还真慷慨啊……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啊哈！当你说出慷慨这个词时，就表示我的判断没有错。”
“……什么意思？”
夏尔真的不懂她想说什么，歪着头，恩玛就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如果是其他魔族，他们可能会说‘战士的矜持会受到玷污！’或‘那种可疑的法术，就算给我报酬，我也敬谢不敏！’更过分的话，还会说‘去找别人吧，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或‘别靠近我，死臭会传染！’，根本连谈都不用谈。”
恩玛咧嘴一笑，窥视着夏尔的脸。
“不过你说过很大方对吧。也就是说，你认为死灵术有其价值。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也感到光荣……”
总觉得……心情很不好。
仿佛被看不见的蜘蛛丝缠住，这种恶寒——
“先不论死灵术本身的是非。”
夏尔慎重地开口。
“我认为，如果是长年培养下来的技术体系，对于其劳力与知识的累积，应该要给予相应的敬意。就这个意义上，我才会说很大方。”
“那我也这么回答吧，我非常大方。”
恩玛扬起嘴角，露出滑稽的笑容，但突然间表情消失了。
“没想到你会如此评价死灵术。”
她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庭园。
“因为太慷慨了，所以才要怀疑我们有什么企图，这样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所以，我也坦白说出我的意图吧。你们可以当作这是魔王国中拥有意志的不死族的共同意见。”
听到恩玛认真的语气，夏尔不禁端正姿势。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原本只是临时想到的授爵庆祝会，情况却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惶恐，但魔王陛下赐予我伯爵的地位，在魔王国中，不死族既不会被讨伐也不会被迫害，保证拥有一定的身份。然而，这绝非作为魔王国的国民待遇，终究只是作为对同盟的兵器。”
她原来有自觉啊，夏尔不禁眨了眨眼。
夏尔瞥了一眼，索菲亚也露出复杂的表情，仿佛在说“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嘛……”。
“不过，他们没有像圣教会的家伙那样，追着我们想用火烧，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我有自己在奢求的自觉哦？”
恩玛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明明不需要呼吸。
“不过呢，我们不死族绝对不是想战斗。我们可是和平主义者哦。”
咦！？
夏尔看了恩玛的脸两次。从大约一百年前就被圣教会通缉的大罪人，你居然说这种话！？
“看吧，你马上露出那种表情。”
恩玛不情愿地嘟起嘴。
“而且，你那种态度也是我们不死族所担忧的象征性一面。我们啊，真的是和平主义者哦。之前也说过吧？我的梦想和理想。”
“……只有不死族的乐园，是吧。”
“没错。虽然说人族全都变成不死族比较好也是事实，但大目标是乐园。我想和平、安稳地和大家一起生活。”
只是那个大家不包含生者。
“为了得到那个乐园，以及担保我们在魔王国的不死者地位，我们无可奈何地战斗。但是，现在立刻就能得到只有我跟我的亲信的乐园吗？或者是与同盟进行无谓的争斗，最后靠自己得到乐园？如果要我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如果不用争斗就能得到永恒的乐园，那是再好不过了……”
滔滔不绝的恩玛，不像不死者，看起来很疲惫。
“但是，实际上我们必须自己动手，必须展示我们的价值。因为这才是魔王陛下愿意接纳不死者唯一的理由……但是，这个价值又是个怪东西。”
恩玛轻轻耸肩。
“我们，我们的价值。也就是说，我们越是展示作为兵器的有用性，就越被视作危险。我们不死者只会被发现作为兵器的价值。呐，这不就是本末倒置吗？愈是努力，大家和平生活的理想就愈是遥远。”
恩玛重新面向夏尔。
“我们这些有意识的不死族非常担心这个恶性循环。只要作为兵器的可用性还存在，那倒还好。可是在不久的将来，当同盟毁灭、战争结束时，魔王国还会留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吗？”
她那双人造眼眸盯着夏尔看。
“如果不需要了，我们就会被丢弃吧？就像哥布林和食人魔那样。”
庭园似乎陷入一片寂静。
夏尔无言以对，因为她们这些有意识的不死族的担忧非常切中要点。夏尔理解到她们的担忧是正确的。
“不死族，例如骷髅马在陆上运输非常活跃。就算战争结束，我想也不会发生排斥不死族的事情。”
“像骷髅这种下级不死族是这样没错。可是像我这种有意识的人呢？我或许不要紧，制造下级不死族的工匠或许会被允许存在。可是没有我这种程度的能力，却还是有点危险的有意识者，又会如何呢？”
最大的问题在于，恩玛继续说道。
“当魔王陛下命令我时，我根本无法反抗。”
“……可是，不是有定期会议吗？魔王国的干部齐聚一堂的会议。你有渠道可以和父王联络吧？”
“的确有机会交谈，但陛下是支配者，不是我的同伴。”
夏尔渐渐明白恩玛的目的了。
“……提高不死族在魔王国的地位。为此，你想要我成为你的同伴，是吗？”
在王子心中，纯黑暗属性的只有夏尔。她提到王子这个身份，就是这个意思吧。
“目前我并没有期望到那种地步。”
然而恩玛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厚脸皮到在这里提出这种要求，也没有那么乐观。不过，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同伴，我会很高兴，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努力。”
恩玛露出无力的微笑，注视着夏尔。
“夏尔，你觉得区分不死族和生者的是什么？”
“……活着，还是死了？”
“一半正确。更正确地说，我认为是知不知道死亡。隔开我们的，是无法理解的高墙。”
夏尔闭上嘴，因为他知道死亡——
“而无法理解会产生不和、争执。因为不了解所以害怕，因为不了解所以讨厌，所以排斥。我想避免这种不幸的未来。因为这样下去，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恩玛轻轻伸出手，叠在夏尔的手上。
“我想让你好好了解我们。不死族的确对活人抱持着攻击冲动，但是拥有意志的不死族，能够用理性控制住冲动。我们和凶猛的魔兽不同，能够用语言沟通，是能够对话的存在。我们一定能成为好邻居。”
手上的冰凉触感，似乎微微颤抖着。
“然后，如果能彼此靠近，总有一天携手合作，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所以，我希望你学习死灵术。”
那是极为真挚的话语。
夏尔明白恩玛的思想了。
不了解才会产生争执。正因如此，才要拉拢对不死族没有偏见的魔族王子，作为理解者成为伙伴。
这个想法大概是对的。
然而，她选错人了。
偏偏选的是前勇者夏尔。
不过，这样也好。
“……我知道了。”
夏尔回握了恩玛的手。回握人类的仇敌、大罪人的手。
“现阶段我什么都还不能说。不过为了知道那个答案，教我死灵术吧。”
现在先握住你的手吧。
然而夏尔的答案，早已显而易见！
“……当然可以！谢谢你，夏尔！”
恩玛顿时露出笑容，大胆地抱了上来。她身上散发出柑橘系的清爽香水味，仿佛要盖过尸臭。
仔细一看，索菲亚看起来非常开心。毕竟她能透过夏尔获得死灵术的知识，蕾拉则是一脸严肃，仿佛在说不死族也有不死族的苦衷。
夏尔有点羡慕她纯朴的个性，也感到有些愧疚。明明被那么过分的人包围长大，她到底是怎么长成这么好的女孩。
“那么，什么时候教我？”
“我会配合你的。现在马上也可以，明天、后天也可以。虽然你的时间有限，但我的时间是无限的。”
恩玛挥了挥手，表示随时都可以。
“这样啊，那我之后再找时间过去……话说回来，死灵术啊。我完全没想象过呢。”
夏尔得小心别让苦笑真的变成苦涩的表情。
死灵术啊……
“果然是那个吗？【冥府的死者，复活吧！】之类的？”
夏尔像是要消除阴郁的心情，半开玩笑地询问。
“夏尔，你相信死后能安详长眠的死者之国啊。”
恩玛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才没有那种东西，什么冥府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