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叛乱(二)
“长史……断不可降”燕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兵士粗暴地拖了下去。
“秦大人，你为何要反？”楼玉斋与余下的侍卫守在后堂前，这里已经预先布满了干草和火油，一旦失守，他们就准备纵火焚府，与敌人鱼死网破。
秦旬站在那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知在顾忌什么，居然拥兵不前。
“你问我为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怨恨，“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仕族，我寒窗苦读十余年，好不容易求得功名，历任太守刺史，戍边守防，兢兢业业，却因为出生寒门，迟迟得不到提拔。而朝中那些王谢之流，哪一个不是封侯拜相，凭什么？我与他们到底差在哪里？难道就因为我生来贫贱吗？”
他怒吼着，仿佛要将这十来年所遭受的不公与委屈全部宣泄出来，声音在王府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你们皇天贵胄，天生就拥有一切，自以为天命之子统御万民？宁州军血战北虏，血流成河，而在宁州遭乱时，朝廷却袖手旁观，让我们自生自灭。兄弟们，是朝廷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对不起朝廷。不妨随我杀进京都，让他们看看，让那些世家公子看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拔刀向前，振臂高呼，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宁州军们受到他的鼓舞，齐声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楼玉斋听到这呼喊声，心沉到了谷底，他本以为秦旬叛乱，愿意跟随他的人并不会太多，没想到如今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响应。
“纵然你们攻陷了宁州城，北军大营距离此地不过几个时辰。王师一至，尔等如何自处？不如放下兵器，本官保你们不死！”
楼玉斋大声说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能不能起到效果，但此刻也只能尽力陈述利弊，试图震慑一下叛军。
果然，许多兵士一听，都面面相觑起来，眼中露出一丝犹豫和恐惧。是啊，这场叛乱到底有没有前途呢？
人都是利己的，没有人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去追寻一个必死的结局，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士兵而已，活下去才是他们最渴望的。
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头上是刺史还是将军，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眼见军心浮动，秦旬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他暗示亲信，将几个企图放下兵器的士兵当场斩杀。
“我已与齐国新皇取得联系，齐军将与我们内外夹击，攻灭北军，到时候诸位都是功臣。我与齐帝约定，军中凡校尉者，升将军，将军者，封亭侯，士卒加饷银百两！”
撒谎！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北齐暗卫首领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秦旬这是在牺牲这些士兵的生命，但他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王太后，绾儿！他想要绾儿！”
秦旬知道自己勾结汝南王的事情迟早会败露，所以提前就开始布置，只不过近几天楼玉斋开始调查当年的往事，他感觉危机来临，不得不提前了计划。
他的计划原本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在大典上劫持荣王，控制住宁州的文武百官，发动兵变，进而控制宁州城。
到时候北军的注意力都会被宁州兵变吸引，防区必然空虚。自己再带着亲卫突出边防，劫走荣王，投了北齐，不管怎么样，都比在宁州等死强。而且他估计，自己作为一州大员，对于北齐来说绝对是有利用价值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荣王长史居然想玉石俱焚，自己一时不敢强攻，怕伤了温绾月。
如今不能再拖了，北军应该马上就杀到了，不然自己就脱不了身。
秦旬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下令弩手就位，四方铁马兵戈，机栝上弦，兵士们只等秦旬一声令下，就将楼玉斋万箭穿心。
“不，哀家跟你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绾月从后堂内跑出，美目凄婉，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定。
她跑到楼玉斋身前，张开双臂，将男人护在身后。“放过他们，哀家随你走。”
说罢，她突然拔出匕首，横在自己脖颈前，用上了几分力，隐隐沁出血丝。“不然，你们只能带走一具尸体！”
灯火明灭，阴暗中看不清楼玉斋的脸色，但他的身体却微微颤抖。
秦旬深深地望了楼玉斋一眼，冷哼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做更多的纠缠。
“王太后，请。”他冷冷地说道。
兵士把温绾月带走，离别时，她回望了楼玉斋的眸子，递过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她轻轻地走过满地残败，心中却又莫名的安心，因为她相信她的夫君，她知道，他总是无所不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地道阴暗，秦旬让一队亲卫押着燕辰和温绾月在前，自己举着火把走在最后。
这条地道是早年前任刺史所修，一直从刺史府通向城外，原本防备北敌围城所修，后来南梁数次北伐，将前线推到大散关一线。
这条地道也就弃之不用了，往后过了数十年，知道其存在的人也不多了。
秦旬上任后重修刺史府，偶然得知了地道的存在。
这也成为他脱身计划的关键。
行至半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震下一片灰尘。
北军开始攻城了。
“别停，快点走！”
秦旬催促着，宁州兵抵挡不了多久。
温绾月抱着燕辰，默默无声，她不明白，自己一个被北齐掠走过的王太后能有什么价值，值得专门带上她。
温贺重甲加身，亲自督战，温靖则率精锐猛攻宁州城，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在城内。
温靖几乎不留后手，亲自先登陷阵。
北军骁勇，宁州兵又四处寻不见主帅，大部遂投降了，北军人马入城，温靖急赶往荣王府。
只见府内火光冲天，秦旬离去时已然动了杀心，命人将楼玉斋绑在王府最高处，而后纵火焚楼。
可惜，温靖来得太快了，救下了被绑在摘星楼上的楼玉斋。
天不亡我！楼玉斋灰头土脸，头发也被燎掉了大半，吸入的浓烟引起剧烈的咳嗽，好在温靖来的够及时，也幸而温靖轻功高超，又带了攀城用的飞爪钩，不然自己绝对逃不过这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