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锦州地处江南之心，水道纵横航运兴盛，北上皇都建安，东往异国瀛洲，盛产丝绸与美人。春月锦州更是温暖湿润，山如点翠，处处繁花似锦，满街折扇红妆，实乃钟灵毓秀之地。
谢初梨在街上闲逛了两圈，第一回下山进城，着实看什么都新鲜，可新鲜感还是耐不住饿，一摸包袱还是没有钱，可是不行，还是得找点吃食去。
她晃晃悠悠的到了一处饭馆前，一抬头匾上写着聚仙楼，里头食客熙攘，伙计端碗端碟忙的脚不着地。她站在门口闻了闻饭菜的香味，饿的不行，又想起茶摊里的窘迫境遇，吃过一次白食总不能再吃一回，可是真的好饿。踌躇之际年轻伙计端了盘烤鸭从门前绕过。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烤鸭落了桌，摸了摸肚子，哇，好想吃。
她在门口杵了一会，想着还是眼不见心不念，一番挣扎抬脚要走，伙计已经迎了上来，客客气气的问，“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我饿了。”
谢初梨摸了摸耳根，如实道，“可是我没钱。”
“这样啊...”
伙计顿了顿，又咧嘴憨笑道，“没钱也不妨事，后厨还有些吃的，你跟我去拿！”
“真的啊？”
谢初梨眼睛一亮，“那真是谢谢你啊！”
谢初梨跟着伙计溜过大堂摸进了后厨，掌勺烧澡热火朝天，墙边一排泥炉上坐着汤锅炖着汤，打杂上菜的来来往往。伙计站在门外试探了两眼，招呼谢初梨进了隔壁柴房。柴房里码了一垛垛干柴，她就坐在干柴垛上等，没过一会伙计又回来了，手里揣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红烧肉。
“只有这个了，拿多了会被发现。”
伙计把馒头和肉递给她，道，“给，你快吃。”
“谢谢你啊兄弟！”
谢初梨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馒头就着红烧肉狼吞虎咽，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呀？”
“我叫二春。”
二春注视着她，又补充道，“春天的春。”
“行。好记。我叫阿梨。”
谢初梨吃的满嘴是油，含混不清道，“等我下回有钱了就把这回饭钱还给你。”
“不不不，不用——”
二春摆摆手，又凑过来讷讷问道，“可是你的身上没有钱的话你要是再饿了怎么办？”
“没事儿——”
谢初梨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一脸的无所谓，“我有手有脚，总能找到活计过下去的。”
“嗯——”
二春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提起精神道，“我娘说寻芳踪的姑娘们都好吃好喝，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你要是一个人的话不如去那里看看？肯定会有人肯帮你的！”
“寻芳踪？”
谢初梨从馒头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
二春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娘说那里是温柔乡，过的比皇宫还逍遥。”
“...”
谢初梨沉默的啃着馒头，温柔乡不就是那种寻欢作乐的烟花柳巷？还比皇宫逍遥，这位小哥好心归好心，怕是真的呆...
“哎阿梨——”
二春刚想再说点什么，柴房门被一脚破开。
“赵二春！”
梳着高髻的中年女人叉着腰站在门口，手里拎了把扫帚，一见人便破口大骂，“你这个败家的狗篮子东西，老娘我忙的团团转你倒好又在这儿装大善人打发叫花子呢？！”
二春当即被吓的一个大跳，忙不迭笨嘴笨舌解释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啊？！隔三差五的招呼叫花子回后厨偷吃！”
老板娘越想越气，操起扫帚就要打，边打边骂，“老娘一个人管着这么大个醉仙楼容易吗！真当老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娘娘娘——”
二春抱着头躲，“别打了别打了——”
谢初梨站在旁边啃着馒头看着母子两个闹，怎么想怎么不对味儿，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脏是脏了点，但是到底哪里像个叫花子了？！
“大婶！”
她提着剑往两个人中间一戳，义正言辞道，“我不是叫花子！”
“噢，不是叫花子？”
老板娘扭了扭腰，把手一伸，“那行，钱拿来。”
“...”
谢初梨气势一弱，小声道，“没、没有...”
“那不就是小叫花子？！”
老板娘扫帚一提作势要打，又被二春拦住了腰，大声喊道，“阿梨你快跑！”
这真是太凶悍了...
“谢谢你啊二春！”
谢初梨叼着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拽走了自己包袱闪身翻过大开着的窗，也没忘回身喊道，“大婶！别气啦！我会把钱还你的！”
只为了两个馒头和一顿红烧肉，又有二春垫着，老板娘自然不可能追上来。
谢初梨临着河道慢悠悠的走，远处残阳似火，凉风徐徐，她慢条斯理的咬着剩下的馒头，心里又有点心疼那碗红烧肉，味道是不错，就是油腻了点，可惜还没吃完。
街面上小贩陆续收摊，几家店铺正预备着打烊。
她叹了口气，比红烧肉更揪心的还有住宿问题。身无分文，自是不能住店，一路走一路欠，她也实在拉不下脸再去问人家借宿一宿。
远远的两个富贵公子嬉笑着迎面走来。
“晚上花娘已经给我留好了流萤姑娘，都说流萤姑娘身段妙人也甜，樱桃小嘴杨柳细腰销魂的不得了...”
“你俗不俗？流萤长的不错就是太风骚了些，哪像我的兰芷姑娘，如玉如兰美若天仙...”
“我俗？苏兄砸了那么多真金白银可曾碰到过兰芷姑娘的一根手指头？”
“去！你懂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要彻底打动兰芷姑娘...”
“...”
人声渐远。谢初梨默默的听他们说完，心里灵光一闪又有了别的主意。
烟花之地来去的大都是挥金如土的商贾权贵，油水多，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卖身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干的，老头知道了一定会打死她。但她有手有脚有力气，自认模样也还算过的下去，做些杂活卖卖艺总还是可以的。混吃混喝攒点小钱，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开溜，她自信只要计划周详，单凭青楼里的龟公老鸨是绝不可能追上她。顺道还能把二春的馒头钱给还了。
于人无害，于己百利，简直绝妙。
她这么一想，心里又痛快了许多，开开心心的把馒头塞进嘴里，突的胸口一紧躬下身又吐了出来。
乐极生悲——
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