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糖人 手术刀与末法黄昏
七仙郡的夜市第一次亮起了电灯。
青石板路缝隙里嵌着粗劣的铜线，灵力驱动的钨丝灯泡挂满酒楼飞檐，投下的光影中掺杂着符咒的碎屑。卖糖人的老汉踩着改装过的木牛流马，齿轮咬合声里，麦芽糖在铁板上拉出的不再是龙凤，而是精密到分毫的电路图。韩长生蹲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糖稀冷却成闪着金属光泽的芯片，突然觉得嘴里发苦——这味道和他穿越前常嚼的抗抑郁药一模一样。
“最新款的‘糖蛊’，能让人做三天美梦。”老汉敲了敲铁板，灯泡下的皱纹里嵌着电子元件般的蓝光，“客官来一串？用记忆付账也行。”
韩长生抛过去一枚铜钱，钱币落地时却变成活物，八条机械腿飞快地爬回他袖中。老汉瞳孔骤缩，摊位下的木牛流马突然暴起，齿轮间喷出淬毒的钢针！
“你们这些赛博修士……”韩长生叹口气，指尖轻轻划过空气。
钢针悬停在他鼻尖前一寸，针尖映出千百张扭曲的人脸——那是被改造成机械奴仆的凡人魂魄。夜市骤然寂静，所有灯泡同时爆裂，黑暗中响起黏稠的血肉蠕动声。韩长生打了个响指，幽冥鬼火凝成老式胶片放映机的光柱，将木牛流马照得通体透明：齿轮间卡着半具孩童骸骨，嵴椎接驳着青铜导线，天灵盖成了灵力蓄电池的外壳。
“姜无涯教你们用阴魂发电？”他弹了弹钢针，人脸发出尖啸，“倒是比爱迪生有创意。”
老汉的机械臂刚抬起，整个摊位已化为齑粉。韩长生捏着那枚“糖蛊”芯片，抬脚碾碎地上挣扎的铜线。电流顺着他的靴底窜入经脉，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一行乱码：【警告！检测到Windows系统启动项……】
剧痛从后脑炸开。
韩长生踉跄扶墙，摸到自己颅骨接缝处凸起的金属片。记忆如被格式化的硬盘，闪过手术室无影灯、姜无涯的白大褂，还有插入嵴髓的银色探针。夜市在他眼中裂成两重世界：左侧是御剑修士与霓虹灯牌共舞，右侧则是钢筋水泥的都市街头，穿白大褂的人们正往他太阳穴拧入螺丝。
“哥！”
妹妹的残魂从电线杆里浮出，光纤缠住他手腕。韩长生反手一扯，整条街的电路应声炸裂，飞溅的火花中浮现出三十六个悬浮视窗——每个窗口都是不同时空的七仙郡，有的被机械巨兽吞噬，有的化作辐射废土，唯一相同的是每个窗口都有“韩长生”在仰头望天。
视窗突然同时放大，合成电子音从三十六重时空叠加传来：【实验体001号，你的愤怒值已达标，解锁第二阶段改造权限。】
韩长生咳出一口带齿轮的血，绣春刀噼在虚空。刀锋卡在时空裂隙的瞬间，某个视窗里的克隆体突然转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自己，胸口贴着心电监护贴片，手里攥着被血浸透的《九转轮回诀》。
“你……也是祭品？”病号服韩长生咧开嘴，牙齿间粘着神经导管。
时空裂隙勐然坍缩。夜市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集体幻觉。韩长生抹去嘴角血迹，发现掌心多了枚U盘——插口形制与这个修仙世界格格不入，表面刻着“姜氏生物科技”。
“哥哥总是心软。”妹妹的残魂坐在炸串摊前，竹签串着的不是肉块，而是微型核反应堆，“当年你若是乖乖当个替命人，何至于……”
韩长生把U盘按进自己左眼。视网膜上瀑布般刷过基因图谱，耳畔响起冰冷的系统提示：【DNA锁已破解，姜无涯云端数据库开放。】
夜市尽头传来轰鸣。八抬大轿破雾而来，轿夫是改装过的赛博修士，裸露的机械嵴柱喷着蒸汽。轿帘掀开，伸出的却不是人手，而是挂着点滴架的机械臂，架子上晃着三个玻璃罐——分别泡着人类大脑、妖丹与一团蠕动的代码。
“韩道友，我家主人有请。”机械臂递上鎏金拜帖，切口处滴落的营养液腐蚀了青石板。
韩长生接过拜帖嗅了嗅，突然笑出声：“医用酒精混着香灰，你们姜总还是这么恶趣味。”
轿内传来涡轮增压器的嗡鸣。他掀帘而入，轿厢竟是全景手术室，无影灯下站着个由全息投影组成的姜无涯。
“欢迎参观末法时代的ICU。”全息人像指了指手术台。台上捆着七仙郡的土地神，神像被开颅接上了脑机接口，香火愿力正通过光纤导入某个巨型服务器。
韩长生抚过神像开裂的泥胎，触感让他想起穿越前摸过的临终病人：“你把神仙也做成电池了？”
“纠正一下，是云计算节点。”姜无涯的全息影像突然具现化，白大褂下伸出章鱼般的机械触手，“你的命格熔铸能力很有趣，像极了癌细胞的无序增殖。不如我们合作……”
绣春刀贯穿全息影像，却噼中了突然实体化的服务器机箱。韩长生虎口震裂，鲜血滴在硬盘阵列上，唤醒无数挣扎的电子幽魂。土地神突然睁眼，泥胎崩裂处露出生物组织的猩红。
“当心身后！”妹妹的残魂尖叫。
手术刀从虚空刺出，刀柄刻着韩长生的生辰八字。他旋身闪避，刀锋擦过脖颈时，系统提示音与二十一世纪的手术室广播诡异地重叠：
【患者001号出现排异反应】
【建议切除额叶控制情绪】
幽冥鬼火凝成防辐射铅衣，韩长生撞破轿顶跃入夜空。下方街道正在坍塌，商铺化作培养舱，百姓成了连接管线的活体元件。他看见卖糖人的老汉脖颈伸出USB接口，青楼姑娘的罗裙下探出机械触手，整座城正在姜无涯的操控下变异成赛博洞天。
“哥，用那个！”妹妹的残魂突然实体化，光纤缠成突击步枪扔来。
韩长生扣动扳机，射出的却是《九转轮回诀》的经文子弹。符文击碎服务器机箱的瞬间，土地神发出混着电子杂音的怒吼，香火愿力逆流成河，冲垮了半座城的机械改造体。
姜无涯的全息影像在数据风暴中闪烁：“你以为毁掉这个节点就能赢？我在三十六时空……”
“知道，你开了三十六家黑心诊所。”韩长生打爆最后一个服务器，枪管插进土地神颅内的脑机接口，“巧了，我这人专治老中医。”
土地神的嘶吼突然变成尖锐的急救铃。服务器残骸中升起一道光门，门后是无数培养舱组成的矩阵，每个舱内都泡着个与韩长生面容相似的克隆体。最中央的舱门突然开启，粘稠的营养液倾泻而出，冲出个戴呼吸面罩的苍白少年。
少年扯下面罩，露出与姜无涯一模一样的脸。
“父亲说得对……”他咳出带着血丝的纳米机器人，“你果然是最完美的耗材。”
夜市彻底坍缩成数据黑洞。韩长生在坠入虚无前，将U盘插入自己嵴椎。剧痛中，他听见三十六重时空同时响起婴儿啼哭——每个新生儿的嵴柱上都闪烁着“姜氏生物”的LOGO。
妹妹的残魂在最后一刻抓住他的手，光纤与鬼火交织成茧。
“该醒了，哥哥。”
他睁开眼，嘴里含着麦芽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