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归乡
殷商，司天台，晴雨阁。
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预测整个殷商天下的晴雨气候，西伯侯禀告国师李靖，在司天台府内修建了一座阁楼，用于传授卜算之道。
结束今日的授业，姜子牙在数十名弟子的恭送声中缓缓走出门外，脸上带着充实的喜悦。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重要。
每日清晨开始讲课授业直至正午，后半日就辅佐西伯侯核对当日预测出来的明日晴雨天象，无误后再交给朝歌驿丞，经过他们的渠道送往朝歌附近。
考虑到距离朝歌越远，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越长，需要测算的时间就会越远。
如果是需要十数天才能将消息送到的地界，至少得预测十几天以后的天象，准确性会下降不少。
没解决这个输送消息的延后问题之前，测算天象的范围被划定在距离朝歌七日路程之内。
即便如此，也足够姜子牙和西伯侯忙的脚不沾地，只能寄希望于日后精于卜算的人手越来越多，替他俩减轻负担。
但姜子牙并没有觉得如此忙碌有什么不好，他很享受这份忙碌带来的一切。
作为整个司天台的副手，朝廷给他安排了一座极其气派的府邸，之前请宋异人来他府上做客的时候，震得宋异人话都说不利索。
而且，自从司天台开始专注于晴雨天象之后，百姓们对司天台的称颂是一天比一天热烈。
去年冬，姜子牙预测到了一场十年难遇的暴雪，上报朝廷得以提前准备应对，在比干的安排下，当地损失得以降到最低，度过了一个有惊无险的寒冬。
为了彰显姜子牙的功绩，比干在当地为姜子牙张榜歌功颂德，百姓甚至还嫌不够，自发为姜子牙塑像敬拜，每日都会有些许香火流向姜子牙。
姜子牙却不敢吸纳这些香火，对于仙道修行而言，香火飘渺容易导致根基虚浮，如若没有特殊法门，随意吸纳香火无异于饮鸩止渴。
不过这些香火对他而言也不全是坏处，他可以用香火缠绕己身，隔绝红尘之气，免得他每日都得剔除沾染上的红尘之气，省心不少。
姜子牙走出晴雨阁，到司天台内部的公厨对付一顿，略作休息，就准备去司天台大殿面见西伯侯，一个膳夫叫住他，满脸的不安。
“姜大人！西伯侯今日还未来用膳。”
姜子牙皱眉过去，膳夫拿出一个木托盘，里面是专门为西伯侯准备的膳食。
西伯侯本身已经是需要有人随时照顾的年纪，再加上被囚羑里七年，落下不少病根，常常会做恶梦惊醒，精气神不佳。
自从李靖担任国师之后，很快就亲自去将西伯侯从羑里接出来，让他好生疗养了一段时日，等他身体恢复，也不常做噩梦了，才和他商量着，让他暂代司天台太师之职。
考虑到西伯侯已经有病根，李靖还特地派了一名膳夫和一名御医到司天台，每日为西伯侯精心准备补膳，助西伯侯调理身体。
膳夫迟迟不见西伯侯来用膳，他本身又不能进司天台大殿，只好拦住姜子牙问问。
如果只是西伯侯忘记了也就罢了，就怕西伯侯不喜欢他做的补膳。
他不想丢了这份香饽饽的活计。
“给我吧，”姜子牙接过托盘，给膳夫一个宽慰的眼神，“没事的，肯定只是忘记了。”
姜子牙拖着补膳就往司天台大殿去，大老远就看见大殿中空无一人，殿门外有个闲逛的陌生大汉，在来来回回地闲逛。
见姜子牙走来，大汉上下打量他一阵，拱手一礼将他拦住：“大王有些家事要处理，烦请你稍后再来。”
口称大王，还是家事？西岐来人了？
姜子牙心里嘀咕一阵，盯着大汉蹙眉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大汉双手抱胸，“我人就在这里，要是我骗你，随你处置。”
“我可以等，饭菜等不起，”姜子牙将托盘抬高一分展示给大汉看看，“不一会儿就该凉了。”
大汉挠了挠头：“你叫什么名字？我进去替你通报一声。”
“姜子牙。”
大汉走进大殿，从侧边小门钻进静室，不一会儿就钻回来，对着姜子牙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姜子牙跟着他进入大殿后的静室内，西伯侯坐在主座上，眼角湿润双目通红。
在他身侧有个眉目俊朗的青年，眉目哀恸，但见到姜子牙进来，还是起身冲他行礼拜见，姜子牙也回了一礼。
他将托盘放到西伯侯面前，低声道：“侯爷，先吃饭吧。”
西伯侯望着姜子牙，眼中有些歉意：“子牙，我怕是要失约了。”
“侯爷是要返家了是吗？”姜子牙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坐下，看向西伯侯身侧的青年和站在他背后的大汉，“不知这两位是？”
“这是我西岐的大将军南宫适，这是我长子伯邑考。他们此行是为了接我回西岐。”
姜子牙微微点头：“国师知道了吗？”
“国师曾经许诺过我，若是想走，只需让人给他送封信即可。”
看来已经下定决心了啊。
姜子牙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浮现笑容：“祝侯爷回西岐后，能尽享天伦之乐。”
“是我对你不起，”西伯侯有些愧怍，“明明司天台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却把重担全都丢给你。”
姜子牙笑着摆摆手：“侯爷说笑了，司天台太师的重担多少人想担还没机会呢。”
西伯侯望着姜子牙，眼底五味杂陈。
“子牙，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太师。我等着你名扬天下的那一天。”
姜子牙勉强一笑：“那就借侯爷吉言。”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沉默下去。
虽然时间不长，但他们之间已然习惯了互相配合的感觉，与其说是同僚，不如说是挚友。
两人曾经约定，要一起看到司天台将殷商大地的天象全都卜算出来的那一天。
恐怕，已经没有机会了。
西伯侯已经没多少时日，此次分别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难言的愁绪压在两人心头，生离死别无从避免，只能选择接受。
不愿继续在这里愁苦下去，姜子牙准备起身告辞，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国师有令，请西伯侯入宫！”
南宫适赶紧去静室外，将那人领进来。
姜子牙望着此人，莫名心血来潮，仿佛与此人有缘。可是掐指一算，又是一片虚无。
来人正是武吉，助李靖测试灵犀瞳的效果后，他就直接在李靖府上当了个家将。
武吉入静室，向西伯侯躬身一礼：“西伯侯，国师请您入宫一趟。”
西伯侯望着面前的补膳，眼底不由浮现出一缕愧色。
国师对他的礼遇和尊重，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但他终究是辜负了国师的期许。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略微佝偻着身子，跟着武吉往外走。
司天台可以没有姬昌，但西岐不能没有西伯侯。
希望国师能体谅我，许我告老还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