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投降输一半
实际上，这种巨商资助寒门子弟读书，期待他们高中后成为官场后台的做法在明末东南的巨商之中是非常多见的。
而扬州盐商因为其核心竞争力就是政商关系，所以就更加注重资助有才华的寒门子弟了。
在淮扬二府和徽商大本营徽州、池州、宁国等府，寒门才子只要中了秀才，大多都能得到商人的资助，不必再为吃穿用度发愁了。
若是中了举人，更是徽帮盐商们的贵宾了。
而王万春门下的这些宾客，则是寒门才子中的佼佼者，不仅八股文章做得好，还都有些实才，又通世故，一旦为官，必是能吏。
可是这群未来的能吏，现在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废除盐法和放弃漕运走海运的令旨怎么那么快就下来了？
大明朝廷办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雷厉风行了？搞得大家伙都来不及找关系走门子了......
另外，内阁那些阁老可是徽帮盐商的老朋友了，怎么就不想办法拖延一二？
难道阁老们要翻脸不认人，想吃掉徽帮四大盐商的家底？
王万春知道自己的这群门客已经对付不了这场变乱了，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师爷——废除盐法，裁撤盐政的消息可都是他在昨天上午带来的！
师爷摇摇头：“老爷，皇上他不是真的要废除盐法，而是在伸手要钱！整个大明食盐的年利润起码有六千多万两，朝廷只得几十万到一百多万两，任何能满意？
再说了，我们这制盐的手艺，是个汉人就能干。
能赚钱，靠的就是垄断！
现在我们给不了皇上钱，可不就是等着被皇上干死吗？”
“他要多少？”江万春苦着一张脸发问。
“没有三四千万两一年，怕是喂不饱了！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时代，怎么也有上千万的的盐税吧？
现在人口多了几倍，食盐多了几倍，盐税不涨的几倍，皇上是不会罢休的。”
“三四千万两！？”王万春冷气连连，“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的，老爷比我清楚。”师爷摇摇头，“两淮盐业的收入哪年会少于六千万两？朝廷取五六成盐税算多吗？
这盐业的大利本就从专卖而来，其实是人口税啊！
昔日开中法废止前，盐商们以粮换引，每年给九边输送几百万石粮食，几百万石粮食在如今的价值，也不小了。
如果再考虑运输上的花销，一千多万两很多吗？
那时候的实际税率，怎么也有八成以上吧？
现在大明朝的人口，加的可不止一倍吧？
开国的时候有几千万人，现在还有几千万人？
老爷，我们糊弄糊弄皇上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把自己都糊弄了？
户口本上没有，不代表人实际上不存在！
比方说那南方海盗郑芝龙，他有的儿子叫郑成功。
这是这位郑成功就不出现在户口本上，名义上是没有这个人的。
我们能说郑成功不是汉人？
还是说郑成功是个妖怪，不用吃食盐？”
“可是，可是从这盐利中拿钱的太多了！”王万春连连摇头，“真正能落在盐商手里的能有多少？再出三四千万两，那大家就都活不下去了。”
师爷摇摇头：“老爷，你怎么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能不能出三四千万两，而是押谁的宝？是我们拿身家性命去押，押皇上成，还是押皇上败！
如果皇上能成，南京的勋贵，江南的东林都得趴下，那么我们巴结皇上一人就行了。
从每年至少收入六千万两的两淮盐业中替皇上搜刮四千万两真的很难吗？
皇上为了这四千万两，会允许那些人把您吃干抹净吗？
如果皇上不能成......那么谁能不让他成功呢？”
王万春吸了口凉气，低声说：“食盐业大利的，一是勋贵，二是内官，三是东林......都不容小觑啊！万岁爷那边有什么？”
“皇上有几万近卫军！”师爷道：“现在皇上能挟自己以令四方，靠得就是这几万近卫军。
前日我在码头上见到他的近卫军时，那可真是威风凛凛，士气高昂，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据说，全天下最精锐的辽镇家丁也被皇上调往华北平原了！
以皇上的手段，把这些人拉拢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南京的勋贵手中也有兵马啊！”王万春道，“光是南京的京营兵就不下五六万了。而且南京的那些勋贵都的二百多年的豪门，个个家底充足啊！
皇上只有几万近卫军，看上去有点少啊！
搞不好来第二次靖难之役，那可就不好办了。”
师爷苦苦一笑：“老爷，那您押谁？”
王万春眼珠子转了转：“能押两头吗？”
“恐怕不行啊！”
王万春目光在满屋子的门客中扫过。
“总商，南直隶素来是南京勋贵和东林士子的天下！”
“总商，皇上不该挟自己以令诸侯的，他现在不占理......”
“总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皇上的近卫军就在我们身边，而且已经灭了好几家了！哪怕东林的正人君子能赢，我们也要先成死人了！”
听着一众没见识的门客叽叽喳喳，师爷无奈道：“老爷，皇上那是家丁，您什么时候见过卫所兵打得过家丁？”
王万春点点头，这个刀把子靠得住，比什么都强！
王万春猛地站了起来：“快快准备五万两银子，不，金子！准备五万两金子，老夫要去拜见少府令洪承畴大人！”
带着五万两黄金的王万春王大总商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并不是头一个赶到大明寺请见的盐业总商。
徽帮四大盐商中的另外三位，休宁沈家的沈涵双，歙县汪家的汪百川，绩溪李家李三宝，全都带着一车车的金银，在大明寺外请见了。
不，不是请见，而是请罪！
罪，肯定是有的！
两淮盐业一年收入怎么算都有六千万，只给崇祯皇帝几十万，怎么可能没有罪？
不交税，就是罪大恶极的！
至于饶不饶的，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至于那些抗议的，已经变成路易十六了。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