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人
“这里……就是新世界吗。”
当嫉妒恢复了摇摇欲坠的意识时，他拼尽全力地睁开眼睛，眼皮前所未有的沉重让他尝试了许久才做到这个看起来不值一提的动作。
周围全是野草。雨后的泥土总会弥散着生物腐烂却又显得清新的气息。
头颅上传来的疼痛钻心剜骨，恣意地蹂躏着他脆弱的神经。
头昏目眩，四肢如同被灌溉了铅水一般，使不上一点气力。
他拉直双臂用手掌强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前趋的身体摇摇欲坠地晃动着。头痛欲裂的他尽力地尝试去稳定自己的重心。
可他失败了。
他的平衡严重失调了。
意图从原地爬起来的大业稍有点起色，就猛然扑街，顺道给他衔接上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踉跄。
狗啃泥也是被安排上了。
新鲜泥土混着犬类粪便外加青草泥沙的滋味入口即化。
剧痛。
草屑纷飞，纷纷扬扬。
嫉妒并不知道他的位置是紧挨着一段弧度不算小的小山坡的。
于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开始晃动了起来。
整个人仿佛被投掷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被抛掷着。
整个身躯顺着坡面往下滚去。
丛生的杂草倒是起了点用处。
草根草屑在被压断的过程中也是很大程度上减缓了嫉妒下滑的速度。
但撕裂的痛觉依旧充斥着他的整个神经。
倒霉的嫉妒最终匍匐在河流边缘泥沙淤积的地方。没有被甩入河中。
这里水位不深。
他听见了肉芽涌动的声音。
所有的疼痛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缓解着，直到消弭。
这种愈合能力，如果真要用语言来描述的话，那大抵是神迹吧。
过了许久。
嫉妒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看着澄如明镜的水面里的倒影，愣神了片刻。
水边潮湿的寒风夹杂着万叶秋声，林间传来的声响像孤魂野鬼在荒郊野岭的乱葬岗上唧唧私语，沙沙游走，但却显得那般遥远，犹如隔着万丈深渊。
平静的水面上传来的却是惊涛骇浪，掀起了嫉妒的心绪。
水里的人，他认识。
可是他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这是一张看起来很年轻的面容，大概只有十七八岁，面容平凡，眼角上扬，一双浅绿色的眸子大概是唯一的升格之处，让这张脸不至于成为路人。冷棕色的长发垂落肩头。
仔细端详之下，却会发现这张安静文雅的脸上却平白沾上了几分不算协调的痞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宽容。
透过水面的倒影，他可以看到自己的太阳穴处有一个明显的枪口，虽然刚下过水，但脸上还是有伤口处渗出的血液点缀，显得有几分凄惨，狰狞的伤口也混上了河流特产砂土淤泥，显得少了几分狰狞，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甚至还有混着白色的血液不断地被挤出。
“老大，你在吗？”嫉妒发愣着，向着空气询问着。
没有任何回应。
不远处水瀑喧豗。
细碎晶莹的水珠叮叮咚咚敲击石壁，发出清脆的低响。水雾蒸腾，烟光凝绯，这是昏暮太阳最后的余晖。
天空血月高悬。
当神秘学的产物露出獠牙的时候，现有的认知往往会被颠覆，一切都会充斥着荒诞与诡异。
“先返回原来的地方。防止老大找不着我在哪里。”嫉妒在半人高的草堆里行动着。
除了湖边，这里的草类的体型真有些夸张，也幸好是入冬了样子，不然他认为他刚进去就会被蚊子吸成人干，或者是被蜘蛛、蛇之类的东西咬上一口。
青色的草与枯黄的草虽然高大，但总体比较稀疏，在天空的那轮血月投下的月光照耀下，能见度还是比较高的。
在靠近他刚醒来的地方时，他突然止步了，身体僵直，尽可能地放轻了呼吸的声音，同时弓下了腰。
一个黑色的人形的东西伏在地面上，月光洒落在它身上，肉眼可见的巨大的脓包里蠕动着白色的蛆虫，墨绿色的液体从肿瘤里流出，显得十分恶心，令人近乎作呕了。
一种诡秘的压抑感与沉重感刹那间笼罩了他，裹挟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让他一时如坠冰窟，寒冷彻骨。
那个黑色的物种匍匐着，嘴里咀嚼着带血的土壤，倏然一百八十度地拧过了脑袋，一双尽是眼白的眸子里满是红血丝，边缘处还有黄褐色的脓水流下，一张裂到耳根的巨嘴猛然张开，满嘴犬牙交错，尖牙利齿里有着红褐色的土壤，贪婪地的涎水顺着牙齿滴落，很明显，它已经发现一只猎物就在附近了。
新世界正式的居民，畸变者……
当它起身锁定了嫉妒的位置，并准备进行狩猎之时。
“拿起你左脚旁东方向半步距离左右的那颗獠牙，然后在脑海里勾勒出畸变体的模样。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刀捅入你自己的心脏。这样它会被杀死。”
当嫉妒听到傲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他所有的不安与恐惧都消失殆尽了。
他就像是世间最好的兵器，当主人持着它斩向一个方向时，它必定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他以最快的速度伏身捡起了那颗獠牙，随后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剧痛。
嫉妒一时间大脑完全空白，意识流转着，飘散着，似乎是想挣脱躯壳的束缚。
名为痛苦的权柄赋予了嫉妒等位伤害与无限复苏的禀赋，可万倍的疼痛却是他注定付出的等量筹码。
狰狞的畸变体匍匐倒地，躺在了离嫉妒不到三米距离的位置，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的传来，一大片草木被压断折裂，同时也掀起了一阵尘土。
它在一秒内跨越了近七米的距离，其中甚至包含了起身、发力、跃动、扑猎等一连串的动作。完全可以想象到，这东西如果正常奔跑，一秒十数米完全不在话下。
换一句话来讲，也许嫉妒犹豫或愣神几息，就能被贴脸真实。
“现在，把那颗獠牙捅入自己的右眼。”傲慢接着说道。
嫉妒本能照做。
躺在地面的畸变体并未死透，狰狞的瞳孔涌动着墨色，紧接着一条墨绿色的光线陡然射向嫉妒。
可当锋利的獠牙贯穿眼珠的那一刻，墨绿色的光线于空气中消散，飘散在了空中，化作点点晶莹的绿色光点。
它的眼睛被打裂开了，流出了大量的墨绿色的脓水，还有白色的脑浆，黄褐色的脓水夹杂其中，几只蛆虫奋力地蠕动着，但还是顺着恶心的液体一同流淌，渗进了地面，浇灌死了一地青草——青色的草如同遇到了剧毒物质，一下子瘪了下去，随即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枯黄色的死草。
可它依旧没有死透，它颤颤巍巍地摆动着巨大的黑色身体，脓包一个个破裂开来，墨绿色的脓水顺着它的身体侧面向下流淌，爬一路死一路的草。
尖锐的爪牙悄无声息地扎进土壤里，十分的锋利，应该是可以轻易将猎物开膛破肚的那种类型。
腥臭的风吹向了静静地杵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的的嫉妒。
它张开了近乎能达到一百八十度的上下额，黄褐色的涎水滴落，似乎是想去吞咽下近在咫尺的猎物。
但终于，那张嘴缓缓地闭合了，它死了。
离最后的晚餐，只剩下半米的距离。
“好了。”傲慢轻微的的脚步声停止了。
嫉妒从伤口中猛然拔下那颗穿着眼珠的獠牙。
一侧是空洞的不断往外渗着血的黑色眼眶，另一侧是完好的温柔与痞气糅合在一起的浅绿色眸子。
“老大，我觉得其实下次直接断首会更快一点的。”嫉妒微微思忖，似乎是得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结论。
“好，以后给你安排上。”傲慢回应道。
“你现在后悔来到新世界了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傲慢突兀地问了一句。
“不会。因为，您已经给了我所珍重的一切一个最好的结局了。”嫉妒愣了一下，很郑重地看向了傲慢。
“走吧。”
傲慢向嫉妒伸出了手，躺在他手中的，是一个闪烁着金属色泽的银白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