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故人
华滨公司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收购即将开始,整个公司上下都笼罩着紧张又兴奋的气氛。当然,兴奋主要来自于董事会,员工们除了紧张,没有一人看得出兴奋的神情。
这次的收购方是来自海外的威尔逊集团,这是一家触及多个领域的跨国巨头。为了确保收购过程顺利进行,张云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邀请了威尔逊集团的CEO——凯利·威尔逊。
凯利的神秘身份早已成为公司员工们议论的焦点。传言他是一位拥有亚裔血统的商业奇才,外貌俊美,气质卓然。当晚,宴会在华滨最顶级的宴会厅举行,灯光辉煌,人声鼎沸。宾客们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但张云却时刻关注着宴会厅的大门。
终于,凯利出现了。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五官深邃精致,仿佛一幅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他的亚裔血统让他拥有独特的混血魅力,举手投足间自带优雅与从容。张朵在远处看着他,忽然心中一震。这张脸,她似曾相识。
凯利一走进宴会厅,便成为全场焦点。张云亲自上前迎接,为他引荐在场的公司高层。轮到张朵时,凯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我们其实已经见过了,不是吗?”
张朵愣住了,忽然想起数日前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个咖啡馆前的高贵男子,她顿感惊奇,内心如电流穿过,但表面上依旧微笑,点头回应:“或许吧,您的样子确实很容易让人记住。”
凯利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这一幕却被张云和吕家傲看在眼里,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凯利随后解释自己在喝咖啡时无意间看到过张朵的情景,这才缓解了张朵的尴尬。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无法忽视心中的疑惑。
宴会进行得十分顺利,张云和吕家傲不遗余力地取悦凯利,气氛轻松愉悦。然而,席间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张总和吕总的关系真好啊。”凯利忽然若无其事地说道,语气轻描淡写。
吕家傲微笑回应:“那是当然,我们既是好友,也是亲人,多年的铁哥们儿了。”
“哦?”凯利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吕家傲,“那不知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朋友的?”
这个问题让场面瞬间变得微妙。吕家傲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从进入公司那天起,我就认识张总了。”
张云见状,立即接过话头:“吕老弟一直很优秀,我们不仅是同事,更是一家人,所以这些年关系越发深厚。”
凯利点点头,笑容依旧淡然。张朵暗中观察着凯利的一举一动,她越看越觉得他的某些神态和动作异常熟悉,仿佛与某段模糊的记忆重叠。
宴会结束后,凯利以喝多为由婉拒了张云的后续安排,想回去休息。张云携家人亲自送他到车边,看着他坐进加长版林肯车里。就在凯利靠在座椅上闭眼的一刹那,张朵的心猛地一颤。那侧脸,像极了一个人——林梓。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她的心跳加速,思绪紊乱,但当下她压住了所有情绪,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张朵夜不能寐,她总是梦见林梓和凯利,这两个人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交织、重叠,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终于,她鼓起勇气,私下约凯利见面。
他们选择了一间僻静的酒吧。凯利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模样,举止优雅,言谈风趣。他们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气氛轻松,直到张朵试探性地说道:“凯利先生,您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他曾经对我很重要。”
凯利的神情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但这变化转瞬即逝,很快恢复自然:“哦?是怎样的故人?”
张朵敏锐的觉察到了凯利的变化,仔细描述了林梓的样貌和过往,眼中隐隐含着期待。然而凯利听完后,却没有如她所料出现更多的情绪波动,除了表示惋惜和遗憾,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镇定让张朵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多想了。
就在分别前,凯利忽然说道:“夫人,我突然有点好奇,想问您一个问题。”
张朵温婉而得体的笑着说:“嗯,您请说。”
“您刚才提到,您那位朋友因为对您的闺蜜做了无法原谅的事情才进了监狱,对吧。”
张朵点点头,表情再次凝重。
“那他当时是否做过什么辩解吗?”
张朵沉思片刻,说:“他当时只是平淡的问我是否相信。”
凯利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张朵,环抱双手抚摸下巴:“假如,我是说假如,您当时选择相信他,整个故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张朵一怔,正要追问,凯利却轻快一笑:“当然,我只是开玩笑,您不必太在意。”
他挥手道别,离开了酒吧。
夜晚,张朵反复咀嚼着凯利的话,心中隐隐不安。
倘若林梓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背后会不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阴谋?她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久久无法入眠。
在城市的另一边,同样有一人没有睡。
凯利·威尔逊走进自己的豪华公寓,手中的车钥匙随意丢在玄关的桌面上。
他脱下笔挺的西装外套,解开领带,走向浴室。房间静得只剩下他脚步落地的回音,浴室里的镜子映出他精致无瑕的五官,那张脸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完美,却无法掩盖他眼底深处的疲惫。
他缓缓脱下衬衫,结实的躯体上满布狰狞的伤疤,像是一张记录了所有过往的地图。那些疤痕提醒着他,他不再是曾经的林梓。
他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思绪回到五年前。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也是他重获新生的开端。
五年前的纽约,林梓在异乡孤独求生。他以何俊升远房亲戚的身份同何俊升的朋友莫宇见了面,莫宇好奇的看看他说:“我同老何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还有个跟他儿子同名的亲戚。”
林梓轻轻一笑,未作过多解释。
靠着莫宇的帮忙,林梓勉强找到了住处和一份勉强能维持生计的工作。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吃尽苦头,每天为三餐奔波,却始终摆脱不了窘迫的生活。饥饿、寒冷、孤独像三把无形的利刃,将他的意志一点点磨损。
在这段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从莫宇那里偶然得知了国内的一些消息。何俊升人间蒸发了,据说他在消失前最后一次联系莫宇时,说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可能会遭到处理,并嘱托他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让他帮忙照顾自己家人还有何阳。
林梓一听当下就有种预感,何俊升所犯的错误是不是多少与自己有些关联。
他左思右想,决定冒险回国一趟。旁敲侧击之下他打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何俊升似乎因为倒卖尸体被发现后进了监狱。
林梓明白,这罪名是假的,何俊升之所以选择承受这样的罪名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他看着网上那些对这个利欲熏心、丧心病狂的医生潮水般的谩骂和讨伐,心中五味杂陈。
林梓乔装打扮,找到何俊升所在的监狱探望他。当他见到何俊升时,他异常平静,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何俊升让他不要担心,自己的人生本就早已没了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余生,至少自己的心是安定的。
与何俊升道别后,林梓心中却无比灰暗,他知道何俊升揽下的罪名很重,余生恐怕都出不了这个监狱了。
恍惚中,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这些年在美国摸爬滚打的日子里,思乡之情和对家人的挂念一直深深折磨着他。
他再次装扮成一个普通的路人,站在曾经熟悉的街道上,却发现父母住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他向邻里打听,假称是林家的远亲,才得知他的死讯给家人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父亲因悲伤过度和积劳成疾病倒了,家中为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甚至抵押了房子。最终,父亲还是没能挺过来。母亲带着弟弟和妹妹回到乡下,投奔年迈的奶奶,过着清贫的生活。
林梓偷偷去了乡下。在远处,他看到院子里形容枯槁的母亲正一针一线缝补着衣物,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安静地坐在一旁,神情写满了忧郁和疲惫。这一幕像刀子一样刻进林梓的心里。他攥紧拳头,恨自己无能为力,却又不敢上前相认。
他带着满腔痛苦离开了故乡,回到美国。
绝望的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终于还是萌生了轻生的念头。一个下雨的夜晚,他站在地铁站的边缘,犹豫着是否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列车一辆辆驶过,他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你到底跳不跳?”身后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一个满头白发的美国老头冷眼看着他,“如果不敢,就别浪费时间。”
林梓的自尊被刺痛了,回头瞪了老头一眼,并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列车再次到来,林梓大喊一生,终究还是无法迈动双腿。他的嘶吼很快掩盖在扑面而来的风中,化作两行冰冷的热泪。
就在他痛苦挣扎时,却见老头自己径直朝着轨道走去。就在老头准备跳下去的一瞬间,林梓下意识地冲了上去,将他拽了回来。
医院的白炽灯冷冷地照着,老头霍普斯·威尔逊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林梓满脸疲惫地睡着。他原本选择自杀,是为了与在车祸中去世的妻儿团聚。但这个有趣的年轻人让他产生了兴趣。
在林梓醒来后,两人聊了很久,林梓将自己的过往和痛苦倾诉出来。
霍普斯原本带着调侃和不屑的心态,听完林梓的经历后渐渐对他产生了敬佩,他看到了一个承受了巨大创伤却仍怀有一丝求生欲望的灵魂,这也深深地感染了他。他突然不想死了,或许,他还能为这个年轻人做点什么。
从那天起,霍普斯将林梓带在身边,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重新活了下来。他决定培养林梓,将他改造成一个足以掌控未来的人。他联系整形专家为林梓改头换面,重新塑造了他的身份。
林梓成为了凯利·威尔逊,霍普斯“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并被带入威尔逊集团。他的商业才华和坚韧让霍普斯感到欣慰,他迅速崭露头角,用五年的时间成长为威尔逊集团的核心人物,并在霍普斯去世后继承了他的一切。
镜中的凯利·威尔逊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他抬手触摸那些伤痕,仿佛它们是某种勋章。五年前的那个林梓已经死了,而凯利的重生是为了复仇。
“林梓已经死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活着的,是凯利·威尔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