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灵之境
西西的家就在广场旁边的那座楼,与周围相同的老旧风格,灰灰的外墙上攀岩着污渍和铁栅栏。
扶旺牵着西西来到二楼一户人家的门外,西西小心的抬眼盯着他,一大一小都惴惴不安的样子。
到了门口,扶旺刚刚冲天的火气也平静了一些,其实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谈,只能硬着头皮按响了门铃。
老楼的隔音并不好,能够清楚的听到里面的抱怨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忽然被拉开,门里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有些文气的男人,和扶旺想象中的满脸横肉的形象完全不同。
男人疑惑的看着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说话的口气略显急躁:“什么事?”
扶旺将身后的孩子推了出来:“这、这是你女儿吗?”
西西看到男人,转身抱住扶旺的腿,不愿意抬头。
男人眉头一皱,眼神里显出一丝不耐烦:“你又出去瞎跑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拽西西。
扶旺护着人向一旁闪躲,说道:“叔叔,你不能打小孩!”
男人见对面只是个孩子,一时间凶相毕露,伸手推搡着:“跟你有关系吗?你谁啊,管到我头上来了,赶紧滚。”
扶旺瞪着眼睛,倔强的站在原地。
男人不屑的一笑,他完全没把扶旺看在眼里。
这么多年来,他用暴力解决了很多问题,甚至在家里能达到作威作福的地步。
遇到硬茬子最多装一会,说几句软话就过去了,而在他的判断里,面前这个少年显然不是硬茬子。
一想到能在外人面前甩甩威风,他一时间意气膨胀,抬手就要甩扶旺一巴掌。
向小圆追上来的时候,正赶上扶旺抱着西西像小鸭子一样,被逼退到角落。
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将他拉开。
向小圆可比他生生高了半个头,男人有些发怵,讪讪的收了威风。
“我说你们都是谁啊,赶紧离开我家。”
扶旺看到小圆,底气也足了一些:“你虐待儿童,西西身上都是伤,这是犯法的。你说以后再也不打了,我们就走。”
男人振振有词道:“我管教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你管不着。”
说着,他抢过西西就往屋里走,“你个小吉安种,看我不打死你。”
西西被拖行在地,发出凄厉的哭喊声。扶旺努力的拽着她的衣服,却不敢完全使劲。
男人满嘴喷脏话,“还敢找人回来,我**打死你。”
“住嘴!”扶旺咬紧牙齿,一个燕子踏地,狠狠打在他眼窝上。
还是熟悉的警局,还是熟悉的警察。
扶旺和向小圆坐在会议桌的一侧,另一侧坐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给我打成这样,警察同志,必须给我赔钱!”
警察皱着眉头撇了他一眼,对着两人说:“再生气也不能打人呢。”
向小圆注意到扶旺的局促,小心的开口:“叔叔,我们未成年,他还没满十六呢。”
未成年,可以是邪恶的刮骨刀,也可以是正义的保护伞啊。
太阳落山,扶旺和向小圆才从警局出来。民警送他们的时候,看到扶旺一脸犯了错误的忧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
夜里的温度明显比有太阳时低很多,向小圆的手插在口袋里,呼出一口白气。
“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
他四处张望着,出发向马路对面走去。没走两步,一回头,看到扶旺还愣在原地,气哼哼的回到他面前。
“我知道你想帮她,但是你能不能看看实际情况。刚才那民警都说了,他们已经教育过西西的家长了,妇联也经常回访,你还要怎么办?”
“这件事已经完了,你就别闲操心了。”
扶旺嘟囔着:“没完...没完”
向小圆看他跟个驴一样木在那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呢?大点声。”
扶旺抬起头:“我说没完。那个男人说要打死西西,我看到他的眼睛了,他是认真的。”
向小圆根本不相信,只有扶旺这个傻子才会这么蠢的把人家嘴边的话当真。
“别开玩笑了。好,就算是真的,你也帮不了她。”
扶旺的眼睛里有种天真的坚持,“我能帮。”他转身向着西西家的方向走去。
向小圆气急败坏的踢散脚边的雪堆:“你能个屁,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个蠢驴、煞X。”
扶旺的没有回头,沉默着渐行渐远。
“好,那就分道扬镳。你就在这做你的狗屁天使吧,我自己也能想办法回家!”
他干脆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越走越急,越走越气,越走越黑......
两边的景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模糊变形,飘着小雪的路边,奇异的变成了温暖杂乱的客厅。
向小圆明明没有眨眼,却好像是掉了帧,忽然清醒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还有思想,却完全控制不了身体。他尝试着大声呼喊,声音却被困在一个罐子里,完全传不出去。
向小圆的脑袋忽然被转向了左边,他的视线跟镜子里的眼睛接轨,那双眼睛不复初见时的可怜可爱,而是阴测测的漆黑。
镜子里照应出来的人,是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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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并排躺在地板上,像极了案发现场。唯一人道的是,白玉树给他们三脑袋下面都垫了一叠纸壳。
林灿被雷劈的小脸黢黑,顺滑的头发也变成了爆炸卷,所幸并没有生命危险,老瞎子说他一会就能醒。
但是另外两个情况可不乐观,深度昏迷,一动不动,甚至浑身冰凉,连脸都透着股诡异的青紫。
老瞎子紧赶慢赶带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玫红色的舞衣,看着是从广场舞方队里面薅出来的。
这个阿姨可不简单,她是老瞎子的师姐,当年是年轻一代灵力最高的掌门候选人,但是年轻时候对师父求爱不成,一怒之下叛出师门。
方芸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朗之,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次求我。但是我现在有单位,不能私下接活。”
老瞎子神色肃穆:“师姐,这个孩子是天能教的唯一嫡传弟子,已经拜过祠堂了。”
方芸一愣,这才正眼看向地上的人儿,“倒是有副好根骨。”
她双手合十又缓缓张开,掌心散发出柔和的绿光,“也算是了结我与天能教的因果。”
不多时,她睁开眼睛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百年难遇,这个恶灵刚刚蜕窍,已经化境,怨气冲天。我暂时稳定了他们的神魂,他们只有在境内破坏掉恶灵的核,才有可能醒来。”
化境是畸灵以上才能发展的能力,能够幻化出一片主宰之地,被拉入其中的人和生命,都会被操控玩弄,无法摆脱。
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之地。就连最厉害的除灵师,也不敢保证能够强行突破。
老瞎子:“只能自救?”
方芸点点头,随后说:“还有一个机会,我可以送一个人进入境中,但只能维持1个小时。
这个人不能有一丝灵力波动,否则被恶灵察觉到,直接自毁灵境,他们俩个就死定了。”
两个人沉吟片刻,齐齐将目光对准白玉树。
白玉树呆呆的指向自己:“我?不会有危险吧。”
方芸:“幸运的话没有,不幸运的话可能落点病根。”
白玉树:“什么病根?”
“比如体质下降,容易生病,容易招点不干净的东西之类的。”
白玉树咽了咽口水,求生的本能让他短暂的纠结了几秒,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他和向小圆、林灿一个大院里长大。他爸经常念叨向军为他挡子弹的事,他要是不救向小圆,白指导员能抽死他。
“我要怎么做?”白玉树站了起来。
老瞎子说:“尽快找到扶旺,把这个信封交给他。告诉他,毁掉恶灵的核,他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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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境
向小圆看到西西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他们找的恶灵原来早就出现了。
看着那个蠢蛋为了它又打又闹的,西西应该会感觉很好笑吧。
西西此时正蹲在客厅的地板上,她是没有资格坐沙发的。
女人躺在沙发上数落着呲牙咧嘴照镜子的男人,“就跟家里人能耐,都能把前妻打到跳河自杀,现在让个小孩打成这样。”
男人把镜子放在桌子上:“那小子踏马的会武术,飞起来打我,K,别再让我碰到他。”
“哼,白被打一顿,连钱都没赔,除了我谁还能跟你过。”
“你还越说越来劲了。”
女人眼睛一瞪,“把手给我放下,我可不是你那个废物老婆,你敢打我,回头我给你胳膊剁了。”
西西环抱着膝盖,像个没有意识的布娃娃,她怯懦的小声说着:“我妈妈不是废物。”
听到声响,男人转头就将脾气发泄到西西身上,他怒目圆瞪,看上去像个十足的恶鬼,一巴掌狠狠打在西西的脸上。
男人:“就是因为你,剑种,我打死你。”
男人叫剑种已经叫习惯了,丝毫没感觉这个词把他自己也骂了。当初被发现出轨之后,他诬陷自己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西西这个剑种就是‘证据’。
一复一日的家暴中,他奇迹般的恢复了在社会里被打压的自信心。
他是男人,家庭的中心,他可以掌控最亲密的妻子和孩子的生杀大权。
这样的快感充满了尊严和刺激。
西西像往常一样求饶,然后双手背后熟练的摆出被捆绑的姿势。但是今天的战争,明显不会轻易罢休。
西西哭喊着在地上打滚,“啊啊啊,爸爸救我,救救我。”
男人大发慈悲的结了一盆冷水浇在她身上,哈哈笑着说:“别真弄死了。饿了,吃饭去吧。”
西西湿漉漉的躺在厕所里,她的脸蛋好红,嘴唇却煞白。发烧了吧,也许已经烧了很多天了。
“好饿、好喝。”
“妈妈,我好想你”
“爸爸,对不起,我听话,别打我了。”
她好想起来吃点东西,哪怕是垃圾。但是爸爸捆的太结实了,她的腿都被勒出了肉结,像个大肉虫子,只能原地蠕动着。
向小圆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饥饿,渴望,绝望,恨······跟这些一比,肉体的痛苦竟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西西死了,就来不及了。
他大声的呼喊着:“西西!西西你醒醒,别死啊,千万别死。”
西西听到了,但她没有力气回应。强大的怨念形成浓厚的黑雾,从她小小的身体里一丝丝发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