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西
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寒风萧瑟,桥边的大河冻成了厚冰,三五成群的人穿着厚重在冰上遛玩。
河边的灌木丛也穿着一身厚衣裳,每条枝桠都结着冰霜。灌木下方不起眼的角落,拱起一个小雪堆。
仔细一看,那雪堆正在窸窸窣窣的抖动。
扶旺直接被冻醒,哆嗦着从雪堆里爬出来,拍掉身上的雪,狠狠的摩挲着露在外半袖外面的胳膊,企图用这些小动作获取些微不足道的热量。
他茫然的举目四望,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季节。前脚还在师父的小院里除灵,这一杆子给他弄哪来了。
扶旺的身上还穿着夏装,为了不冻僵在原地,他赶紧扒拉出灌木丛,朝着有人的地方走去,踉跄的迈到冰面上。
一个亮相,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扶旺哆嗦着站在原地,嗓子眼里像坠着一口铁,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妈呀,谁家孩子不穿衣服就出来了?”一个大妈咻的一下,惊叫着划过来,顺手就脱下身上长长的棉袄裹在他身上。
人群也炸了锅,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小孩,你家大人呢?”
“什么天了,穿这么少?你得冻尿血。”
“走丢了?不是被拐卖的吧!”
没有几分钟,帽子、围巾、手套就都给扶旺装备了个齐全。
扶旺坐在警察局里,身上披着毛毯,手里捧着一杯热水。
民警坐在对面正询问着他的基本信息,“多大了,家哪的?”
扶旺:“16,我家是河南屁股沟。”
民警:“你怎么到哈市的,你父母知道吗?”
“我、我,”扶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这了。我们那还夏天呢,这就冬天了。”
民警沉吟了片刻,“晕了?拍花子,肯定是拍花子。知道你父母手机号吗?我们帮你联系。”
扶旺这才想起来,他有手机。这手机是今天出门的时候,阿姨特地塞给他的。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出25通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一个人—小圆。
扶旺不太熟练的摆弄着智能手机,终于将号码拨了回去,刚响两声,对面就接通了。
“你怎么才接电话!我给你打了多少个了!”话筒里面传来向小圆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放静音了,学校里不让开声音。”
“我真的是服了,你现在在哪呢?”
“警察局。”
“我猜也是,你在那等我,什么也不要和警察说。”
扶旺挂了电话看着对面的民警,他不知道为什么向小圆让他什么都别说,他已经完全被这些情况弄晕了头脑。
于是就真的闭上了嘴巴,不管警察怎么问,都固执的不再说一句话。
没过多久,向小圆就风尘仆仆的从警局大门走进来,把扶旺领了出去。
扶旺还是穿着那身夏装,向小圆一看干脆把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黑色羽绒服递给他。
扶旺不愿意拿:“我穿了,你咋办。”
向小圆比划着身上鸟枪换炮的裤子毛衣,“我暂时冻不死,一会去商场再买一件。”
扶旺一听这话,蔫头蔫脑的穿上羽绒服。
两个人打车到了商场,向小圆臭美的买了身白色羽绒服,又干脆的给扶旺里里外外置办了一身。
“二旺啊,你说你不会动动脑子吗?冷你不知道买衣服。”
扶旺半张脸都埋在口罩里,“我身上没钱啊,都给你了。”
向小圆一哽,尴尬的在路边买了两根雪糕,生硬的转移话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
扶旺接过雪糕举着:“我不吃,这怪冷的,冻牙。”
向小圆眼睛一瞪:“不知好歹呢,人家东北人冬天都吃雪糕。”
扶旺往他手里面塞去,“都给你吧,我不要。”
“不要拉倒,我自己吃。”
向小圆举起手机示意扶旺看,“手机的功能全都能正常使用,但是打不出去电话,除了你。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老旧小区,我跟一楼的阿姨买了身厚衣服,然后特意试了一下给她打电话,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扶旺扑腾着大眼睛。
“能打通,这说明什么?”
扶旺着急的直跺脚,“说明啥,你直说嘛。”
向小圆讳莫如深的一笑,露出脸上的小酒窝,“说明我们被隔绝了。
现在是六月份,哈市根本不可能下雪,而除了这个空间里的人,我们根本联系不到外界的人。只有一种可能!一切都是假的,我们被恶灵控制了!”
扶旺很激动,他拉下口罩,灿烂的笑着:“小圆,你真聪明。那我们怎么办啊?”
向小圆胸有成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两人又摸回来向小圆醒来的小区,向小圆不知道从哪摸了块砖头,拿在手里,深呼吸后闭上眼睛狠狠向自己头上拍过去。
砖头在距离头发1厘米的地方刹车,他挫败的叹了口气,将砖头交给旁边的扶旺。
“来,你来打,准点狠点,争取一下给我拍晕。”说着,他伸着脖子把脑袋凑过去。
扶旺有些担心:“你真能回去吗?万一我给你拍死怎么办啊。”
向小圆紧紧闭着眼睛,“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
扶旺掂量着手里的砖头,“那我拍了?”
“拍吧。”
“拍了。”
“拍!”
“拍了!”
那个斩钉截铁的语气,只要向小圆敢应,下一秒,这砖头肯定能出现在他头上。
向小圆咬紧牙关,一下子软了腿。就二旺这个死心眼,还真容易一下给他拍医院去。
他没绷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算了,我不敢。”
扶旺松了口气,把高举的砖头扔到一边,“吓死我了,我还没打过人呢。”
两个人并排蹲着,冰天雪地、愁眉苦脸、相依为命。
向小圆吸溜着鼻涕,怀念着自己的青葱年华:“我长得这么帅,学习也不差,老天怎么不开眼,让我摊上这种事。我不会一辈子就被困在这了吧,那我爸妈怎么办,他们找不到我该多着急。”
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啪嗒啪嗒的流下眼泪。
扶旺蹲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他不帅,学习也一般。他大爹不知道哪个年月才能想起来找他,要真在被困在这死掉,也算跟爹娘团聚了。
想来想去,好像也没那么伤心。
但是不管怎样安慰自己,鼻子还是酸了。可能是为了‘英年早逝’的向小圆,或者是为了才上了一天的那样漂亮的一中,也许是为了温情脉脉的向家。
总之他也小声的啜泣起来。
向小圆鼻子下面耷拉着一条水晶吊坠,哭着向扶旺忏悔:“二旺,我对不起你,其实我拿你钱就是为了玩。”
扶旺也哭着说:“小圆,我也对不起你。其实我转头就给阿姨发短信了,她说回家就收拾你。”
两人对视一眼,悲情的拥抱着大哭。
鬼哭狼嚎的声音里,夹杂着一道更加尖细幼嫩的哭声。扶旺闭上嘴,仔细侧耳倾听,随后站起来向那道哭声的来源寻去。
一个小小个子的女孩正坐在秋千上啼哭,看样子差不多上幼儿园的年纪。
扶旺走上前蹲下,小心的看着女孩通红的有些开裂的脸蛋:“小朋友,你怎么了?”
女孩抬起头,随后害怕的跑走,躲到了后跟来的向小圆腿边。
向小圆平时最不喜欢应付小屁孩,看着身边抓着他裤脚的小女孩,说要直接送去警察局。
小女孩一听,手抓的更紧,惊慌的说:“不要不要,爸爸会打我的,不要去警察局。”
向小圆蹲下身吓唬他:“是不是你不听话,在外面玩不回家。小孩子不听话会被狼外婆抓走的。”
小孩一听,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西西乖,西西乖的。”
扶旺用手肘怼了他一下,龇牙咧嘴的示意他少说话。他拿出手纸,给西西擦干眼泪。
冬天的风刮人,小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哭了多久,整个脸都皴了。
扶旺有些心疼,抓着西西的小手想帮她捂一捂,随即惊讶的看着眼前肿成萝卜的小手。
两个小手已经冻的青紫,上面满是经年累月的冻疮,指甲缝里也全是黑泥。
扶旺眼尖的瞄到她的胳膊也不对劲,一下子将单薄的棉服撸上去,瘦弱的小胳膊上满是淤青和伤痕,手腕上还有两道深深的勒痕。
他生气的站起来,问道:“西西,这是谁打的?”
“是、是爸爸和阿姨。”
向小圆也被吓呆了:“我靠,下这么重的手,是亲爹吗?赶快报警吧。”
西西瘪着小嘴哀求着:“求求你,求求你哥哥,别报警。警察还是会送我回家的,爸爸会打死我,他说再看到警察会打死我的!”
扶旺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让他打你的。”
他简直气的胸闷,他爹向来是个十分正直的人,退伍之后,遇到不平的事也会挺身而出,他也一向是这样教育扶旺的。
扶旺虽然不算聪明,但是心里有一杆叫做正义的秤。
他拉着西西的手说:“我送你回家,我和你爸爸谈谈。”
向小圆拉住他:“这种事警察都管不了,你怎么管?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恶灵好回家,你别多管闲事了。”
扶旺头也不回的拉着西西往前走着。
“扶旺!这都是假的,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不是假的,西西的伤就不是假的。”
“我真是服了!”向小圆原地崩溃,一跺脚跟上扶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