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见怪不怪
栖梧阁内。
洛杏收拾着张青梧的东西跟了进来。
只见方才还显得有些慌乱的女子，此刻已经气定神闲的坐在位子上。
哪里还有半分懒散慌乱的神色？
洛杏见怪不怪地兀自收拾好东西，然后道：“姑娘这会儿对上官家和那几个娘子，怕是待会儿那位张先生就要到曹娘子那里去又替她抱不平了。”
“要的就是让他去替曹娘子抱不平。”张青梧喝了口水：“三房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父亲和寄居的外家寡妇牵扯不清，他也不落后他父亲一步，倒是看上了官家的娘子，这言行……他将来就是背主我都不奇怪。”
“张先生以前还是正经的。”
“那就说明他以前都是装的，不过是没遇到让他不正经的罢了。”张青梧提起一个府上的自家人也买什么偏颇：“只希望他脑子清醒着点，这些小事官家可以不计较，若是他跟着那位搞点什么大事，只怕是还要带累我镇国公府。”
“姑娘这是决定要在宫里留下了？”洛杏给她拧了把毛巾擦手。
方才姑娘原是在屋里的美人榻上看话本看得昏昏欲睡的，后来听到下面的动静才溜了出去，结果一不做二不休就想出了这么一折。
这下就是要别人记不住自家姑娘都不可能了。
尤其是方才官家的眼睛都快黏在自家姑娘身上移不开了。
不过说来也是，别说官家的这几位娘子，就是放眼整个临安城，容色样貌能在自家姑娘以上的还未见一个。
洛杏对自家姑娘倒是十足十地有信心。
不过……
“姑娘，可是官家没过来啊，他还是去德安殿了。”洛杏问。
张青梧仰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带着无奈和惆怅：“我的小杏儿，那是官家，咱们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又不是秦楼楚馆来揽客的，若是他这会儿就来，那我还真是想跟姨母反水我不干了。”
“啊……”
“那几个娘子是官家名副其实的枕边人，她们拦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官家就是真半路被她们叫走，也是常情，可我呢？我这会儿还是镇国公府的姑娘，进宫陪伴太后的，假若他真的来我这儿，那才是人品有损，与外界传颂的官家受礼斯文的明君形象不符了。”
“那姑娘你方才还凑那个热闹干嘛？”洛杏将桌上的水又换了一盏：“奴婢就怕您引火上身。”
“这倒也不至于。”张青梧道：“更何况……既然我决定要留在宫里，首先就必然要抓住的，就是官家。而官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就方才那个青衫娘子，就是个坦率的，不过怕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娇纵的，人呐，总是喜欢新鲜的东西。”
“可娇纵的名声到底不好。”
“好不好的有什么要紧？再者说了，我这名声这几年谁还不知道？你觉得官家就当真不晓得？怕是不至于，我若是装贤良淑德，又哪儿比得过德安殿的那位？我可做不来。”张青梧将怀里被撸得咕噜噜的猫递给洛杏：“我先去睡一会儿，怕是待会儿坤宁殿那头姨母就得来叫我了。”
“是。”
“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方才有些受惊歇下了，有机会，咱们在娘娘的坤宁殿是见得着面的，毕竟我一来是客，哪能做主人家的模样将别人当客相迎？”张青梧交代道。
洛杏将床上的帘子给她放下：“奴婢知道了，姑娘就安心歇了吧，若是娘娘那头着人过来，我再来唤姑娘。”
“嗯。”才刚躺下，这人的声音就已经带上睡意懒洋洋的了。
洛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瘫着脸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就退下去了。
刚出门将房门掩上，她正打算将猫放进猫窝里，拿出自己的针线给姑娘继续做帕子，就看到一宫女笑着迎了上来。
“洛杏姑娘，张姑娘可是睡了？”
洛杏点头：“方才我家姑娘说有些累了，又有点受惊，就歇着了，不知道姑娘有什么事情？”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我方才听说了御花园里的事情，我家娘子怕姑娘这边有什么闪失，就着我过来问一句，张姑娘若是受惊了，还是叫太医来看看的好。”
洛杏瘫着脸什么都看不出来：“劳娘子们费心了，我家姑娘向来容易受惊，府上就常让人备着珍珠散，方才也已经服过了，歇一会儿也就没事了，再者姑娘说寄居者是客，不敢叨扰诸位，她还是个小姑娘，胆子小，怕生，还望各位娘子莫要怪罪我家姑娘失礼。”
那宫女：“……”
你确定你说的是你家姑娘？镇国公府的祖宗，那个说丢人下水就丢人下水，当众嘲讽天子近臣的张姑娘？
胆小？容易受惊？怕生？
就是睁眼说瞎话也不带你们这样的啊！
但洛杏就是瘫着一张脸，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反而她定定地认真瞅着你的样子，极容易叫人心虚。
于是那宫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打探了两句，见真的什么都打探不出来，便也就死心找了借口走了。
此时太后娘娘拨给栖梧阁的一小黄门凑过来，低声道：“那是余娘子身边的女官，余娘子伺候官家六年了，不大不小是个美人，平日里看着有些敦厚，但实际上……这宫里人各有志。”
洛杏点点头：“我知道了，待会儿姑娘醒了我会一一告诉她的，多谢娘娘挂怀我家姑娘，也劳烦小哥了。”
“小的不敢。”
洛杏从怀里掏出两三颗银瓜子递给他：“没什么敢不敢的，都是替主子办事，我家姑娘常说，赏罚分明，若真做好了差事，该得的就一定要给，你就收着吧，这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多谢咱们姑娘了，也谢谢洛杏姐姐。”那小黄门是个机灵的，长得也憨憨的，只一双眼睛看起来格外灵巧。
洛杏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安置好了喵喵，再拿出针线活兀自坐在回廊下做了，敛着眸一副岁月静好的姿态。
有时候累了，就抬眸看看别处的花啊草啊的，只是在她抬眸走神的时候，手里的绣活也半点不见差错。
仿佛从头到尾，她动手都不需要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