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巫术
老妪费力地抬头，看向那些牛，桀桀怪笑，“你便是杀了我，使他们变回了人，他们也不可能再跟以往一样出现在人前，他们会变成半人半畜生的怪物，哈哈哈！”
殷乔否认不了。
“有说法，魇昧之术，不一其道，或投美饵，绐之食之，则人迷罔，相从而去，俗名曰打絮巴”，江南谓之“扯絮”。小儿无知，辄受其害。又有变人为畜者，名曰“造畜”。此术江北犹少，河以南辄有之。”
殷乔看向那些断了腿的牛，显然，这老妪用的法子更阴狠下作。
她觉得殷乔已束手无策，更是猖狂，“我这些年造过许多畜生，有猪，有骡子，也有羊，最后我发觉造牛最好卖。”
骡子肉不好吃，羊肉少又贵，猪肉比牛肉便宜，是以，试验了许多种，他们最后选了造牛。
“你方才说的造畜术只是我们给外人看的。”老妪呸出一口血沫子，“我跟老头子用的却不是只喝水就能让他们恢复成人的。”
殷乔敛眉回忆，她看过的书中确有写过，曾有一旅馆，进来一个人，牵着五头驴，顺手拴在马厩下，嘱咐店伙计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并嘱咐：“不要给它们水喝。”说完就出去了。那些驴被太阳晒得暴躁不安，又踢又叫。店主人就把它们牵到阴凉处。驴一见水，挣扎着奔过去，店主就让驴饮足。转眼工夫，见驴在地上打滚，尘土飞扬中，立即变成了妇人。店主非常惊异，问那妇人是怎么回事，妇人舌根发硬，说不出话来。店主忙将妇人藏到屋里。一会儿，驴的主人回来了，把牵来的五只羊又拴到院子里。发现驴不见了，便惊慌地询问店主。店主忙上前拉他坐下，又命人端上饭菜，宽慰说：“你先吃饭，驴马上就来了。”店主出去，让羊饮足水后，一打滚，又全都变成了小孩。于是将此事偷偷地告到郡里。官府立即派人捉拿住那巫士，一顿乱棒便将他打死了。
这对夫妇如此有恃无恐，用的自不是这般简单的法子。
“你若杀我，他们永远无法再成人，也再见不得光，你猜到时他们会不会反悔，宁愿重新变成畜生？”老妪当然不会让殷乔好过，她一一扫过这些被她亲手打断了腿，在她眼里跟畜牲无异的牛，“你们记住，你们的下场都是她害的。”
“他们是否后悔，待杀了你才知。”殷乔不愿再听她废话，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长刀，抹了她的脖子。
在老妪死的瞬间，院中传来阵阵痛苦嘶吼。
青玉缩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方才跪趴在地上的牛痛苦地翻滚，许久，变成了有着人脸牛身的怪物。
说是牛身也不对，他们还是人身，不过身上长满了牛才有的皮毛。
这些人相互看着，眸中印出对方相貌，他们张大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小姐，他们，他们到底是不是人？”青玉心缩了缩，哽咽问。
她以为自己已见识过人的阴险，可今夜过后她才意识到，这世间尚有太多她不曾遇到过的肮脏可怖之事。
殷乔走过去，抓住一个妇人的手，查看片刻，说：“自然还是人。”
“他们是被打断了腿，再用热水烫过伤处，待伤口将痊愈时贴上带着毛的牛皮，最后用术法让皮毛长满身。”
殷乔没提的是，这造畜之术致死者十之八九。
能造出这样多的人牲，死的又有多少。
“小，小姐，那，那牛肉面馆里的那些牛肉——”青玉抖着嗓子问。
殷乔视线落在这些半人半牛身上。
呕——
青玉扑到一旁，胆汁都吐了出来。
这些人缓过劲来，纷纷双手撑地，用力磕头，嘴里啊啊叫着，眼神渴求。
他们朝殷乔求救。
殷乔朝方才那个撞倒老妪的孩子招手。
这孩子还小，身上皮毛稀薄些，他踌躇片刻，才大步朝殷乔走。
“你可信我？”殷乔半蹲着，视线与孩子齐平，她问。
声音仍旧清冷。
这孩子伸出手，让殷乔看他手上的皮毛。
殷乔握着他的手，“因你年幼，身体痊愈的快些，他们剥了你身上的皮肉？”
这孩子点头，想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孩子眼泪无声地落。
他疼痛，也惊惧。
殷乔知道，剥了全身的皮肉，再覆上牛皮毛，会更快些，不过那样死伤更多，是以，为保生存者多些，那两人选择砍断他们的腿，再覆盖一层皮毛。
“我会帮你。”
隔着泪雾，这孩子看殷乔，觉得她面上带着一层让人信服的柔光。
“只是可能会疼。”殷乔提醒他，她说：“我不会巫术，只能用我的法子帮你，我会重新剥开你这层皮肉，让你身上再长一层属于你的皮肉。”
孩子缩瑟一下，想抽回手。
上一回他疼晕了好几回，那两人还以为他活不成了，正要将他拖出去扔了，他又醒了过来。
可他还想变成人。
他想爹娘，想对他好的姐姐。
孩子将手重新放在殷乔手上。
殷乔眉眼弯了一下，这才道：“我会尽量让你少些疼痛。”
孩子眨眨眼，在殷乔手心写了一个‘谢’字。
殷乔起身，对正在观望的这些人说：“谁若愿用一样的法子，可留在此处，若不愿，可自行离去。”
若能光明正大活着，谁又愿窝在见不得人的阴沟里？
先站出来的是那个方才被殷乔抓着手的妇人，之后陆续有人举起了手。
他们能坚持到如今，靠的便是想要活下去的那股气。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又怎会放弃？
殷乔一一看过他们，扬声说：“再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我会回来，我可以让你们都活下去。”
有人含糊哭出来，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哽咽声。
小狐狸仰头，怔怔看向月色下清绝女子。
殷乔出门前，为这院子设了结界，修为不及她的，不会发现这里头另有乾坤。
待回到主街，天际已经泛了白，殷乔对青玉说：“去帮我买些药草，再准备一个炉鼎。”
当年她闲来无事，也跟周长老学过炼丹，虽丹药术不及周长老，炼制区区生机丹跟止疼丹还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