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暴走,吃粥
杜宗文完全清醒已是一更左近了,房中没有其他人,诗圣就坐在地炉边的席子上看书,还是面对着床,时不时便抬头望上一眼。大概是近视,并没有看见他眼睛睁开了,猛然见他坐起来了,流矢跳了起来,一脸都是喜色。
“可好些了?要吃喝什来?”声音虽显沙哑,语气却柔细极了。
杜宗文并不恨他,他那二十一世纪的阿爷也打过他,更何况这个唐朝的:“我好了,阿爷歇着去罢。”他的头还是有些痛的,两只脚捞了好一会,却发现靴子倒卧在地炉边。
诗圣也回应过来,流矢给他拾了过来道:“我说你长得恁快,却踩恁高的木屐,还是铁的,脚不痛么?压很深的印!你还小,什事都来得及的!”却还是给他提了过来,又给他拿了襕衫:“你要净手还是怎的?”
“我去看看义兄。”
“他好着呢,还是那小的刘一,都是好的。”
杜宗文笑道:“郑姊姊便不好?”诗圣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好的,极好的!她或许也是好的,只是…人已不我家了。”
“什?”杜宗文不由地焦躁起来。
杜甫侧转了身,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道:“你与花金刚的事也了了,你还小,什事都…”话还没完却见儿子往门外奔了,即时呵道:“站住,哪里去!”
杜宗文不应,一头奔了出去。杜甫边追边嚷:“站住!天入晚了,城门合了,你待往哪里去?你个逆子——逆子!”人却头也不回的窜入了黑里。
杜宗文能想象到郑娘子现在遭受的,即使她愿意躺在花金刚的床上,他也不愿意,更何况他知道她是不愿意的,如果她愿意那天她就不会选择跟随自己,今天也不会用种情态与自己说话!
可是城门真的合上了,那么高那么高的矗立在前,如山如岳,声音未飘上去便吃风吹散了。
杜宗文也不走,就背着门站着,等到它开,很快杜康安和刘一就打了灯笼喊了过来。杜宗文不想见,走进了黑里,那盏灯笼便一直城门口徘徊着。杜宗文便循着城墙向东走,走了大概十四五里绕到了东城春明门。
春明门街北便是兴庆宫,街南第三坊便是平康坊。而门外一带也是个繁华去处,过了长乐坡便是灞桥,柳依依,草离离,酒旗招展,寺院杂侧,唐人送人东归便是在这条道上。
当日他也是从这里进的城。
五更鼓响过便开了城门,进到了平康坊天还是昏的,十步外便只能看见一个人影,杜宗文其实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先见郑娘子一面,然后再去王元宝家搞钱,再将人赎出来。
到了曲中,花金刚正伙着人出来,当头就撞上了。
“午时我将十万贯来,你将郑娘子还我,不过人我得见见!”
花金刚冷笑道:“十五万贯,钱至见人!”杜宗文走近两步道:“好!十五万贯,钱至见人。不过我明话告诉你,花惊定,她若损伤了一根头发,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花金刚大笑,张小君等也笑。杜宗文也不管他们,朝里面大喊道:“姊姊,午时我来接你回家!”似是听到了应声,便兀自走了。
“阿爷,那尸体可要掘出来?”张小君问。
花惊定道:“掘什鸟!”他娘的,为着这死娼妇的死他是怄了一夜,损了钱不说还污了他的地,现在倒好,福报来了!
杜宗文从东市书店出来,天色已经大明,寻到王家的财帛星君庙时,前门那里还在挤着人施粥。他也不着急,过去站到了队伍后面。那些执棒的家兵见了也不以为意,大概平常过来的穷书生也不少。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便望得见那三锅粥了,中间那个接碗递粥的大概就是王元宝,戴着黑貂帽,穿着一件赤红底色的锦袍,身材魁壮,大脸高颧,眼嘴慈善,却是粗硬的刀眉,鼻子还带着鹰钩,就让人不由地想起“恶霸地主”一词来。
其实这也无足奇怪的,古今中外白手起家的巨富,几个是使锄头从地里刨出来的?一个庶民百姓,没有几分恶性,没有几分霸气,哪里敢单身往几千里外贩卖生丝、琉璃,不给四脚的畜生分吃了便得给两脚的分吃了!
“小子捧好,跌了李星君可要降罪的!”王元宝弯着身子将碗递给了一个蓬头小乞儿,见他捧得稳当了才撒手,抬头便与杜宗文对上了眼,笑着点头揖手。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老星君,小子有礼了!”杜宗文揖着上前致礼。
“这诗好呀,是公子所作么?”王元宝脸笑得愈发开了。
诗是李绅做的,可现在李绅还没有出生!杜宗文点头道:“胡乱绉的,饿人一个,可不是什公子!”后面帮衬的小厮便递过一个碗来,王元宝接在手里,却道:“公子真要吃粥?”这小厮衣着气貌都不似穷饿之人!
“吃的,吃了粥再望老星君款待一席酒肉。”
旁边的小厮们便都露出笑来了,王元宝道:“既要酒肉,这残粥不吃也罢了。”便喊起王虔实来。锅中的粥确实不多了,杜宗文也确实饿了,兀自过去了拿了长勺,刮刮嘎嘎盛了一碗,拿在手里便喝。
王虔实从门内跑了出来,杜宗文对着他一笑:“贤公,小子又来打搅了!”王虔实流矢揖道:“杜公子言重!”
“公子便是杜飞熊?”王元宝惊问道。
“正是小子!”
王元宝便一把夺过粥碗,揖道:“公子何不早说,天下若知道王二使公子吃粥,不得骂老子无眼!”杜宗文道:“非也,天下若知之,则必谓老星君施的粥好!”王元宝大笑,声音宏壮,倒不像七十来岁的老头。
入乡随俗,杜宗文在进庙上了香,王元宝便要将了他往前面宅里去,说礼贤堂已经备好酒食了。
杜宗文却笑道:“闻道老星君后园曲径皆以铜钱铺地,小子穷酸,欲就近一瞻,可乎?”其实他是不想浪费时间,礼贤堂里必有贤人在席,好些话都说不得。
“只是不成个礼,轻薄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