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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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现学现卖

午后,乐浪太守府。

见钟扈与乌忠守在书房外,元骏立刻放轻了脚步。

“君侯又在学经?”

当看见钟扈微微颔首,元骏顿时有些头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了几次辩经之后魏哲竟然好学起来。

为此还专门让人将郡学中的《三礼注》抄录了一份,不时研读。

此事传出之后,倒是令不少文士儒生对魏哲心生好感。

不过邴原却有些不服,为此还特地献上了一本他注解的《仪礼》。

很显然,他并不想让魏哲被古文经学给拉拢过去。

而就在元骏纠结要不要现在打扰魏哲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出一句话。

“子良,进来吧!”

魏哲学经固然有自己的打算,但还不至于因私废公,本末倒置。

再说了,学经非一日之功,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待元骏进门后见他面有急色,魏哲顿时将手中的典籍放下。

“何事如此焦急?”

闻听此言,元骏也顾不得其他,当即眉头紧皱的解释道:“君侯,城中有老者状告其子忤逆,朝鲜令不敢断,故来上报。”

说来乐浪九县的地方长官除了戏志才外,如今也就这个朝鲜令幸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太守的眼皮子底下,这厮胆小的简直堪称废物。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在五督邮巡县的风波中躲过一劫。

不过这回朝鲜令是确实被吓到了。

要知道忤逆案无论是在前汉还是本朝都是大案,忤逆罪在“十恶”中更是排第二,仅次于谋反叛乱。

一旦县里出现忤逆大案,无论如何判罚,县官都可能会被撤职待参。

天知道朝鲜令接到诉状的时候有多绝望!

千防万防,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罢官之劫!

而见元骏这么一说,魏哲亦是面色一沉。

来乐浪郡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不过太守到底要比县令超然一点,故此魏哲直接问起了案情。

元骏闻言立刻便将此案的相关情况一一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石镜乡民杜宏于县寺告同乡刘勃忤逆。”

“经朝鲜令询问得知,杜宏今年五十有三,早年家贫无力抚养婴儿,故将其子遗弃于树下,后被同乡刘常发现,因其无子,便捡走男婴抚养长大。杜宏事后得知亦未多言。”

“然杜宏此人好酒,时常流连于酒肆之中。昨日于酒肆遇到刘勃时,此人酒醉之后竟然直接当众对其呼曰【汝是吾子】。刘勃闻言立刻大怒,直接操酒肆中木棒怒杖杜宏十数下。”

说到这里,元骏的脸色也有些无奈:

“那杜宏酒醒后思之愤然,便自告县官。”

说实在的,这事元骏刚开始听说时都有些头疼,也难怪朝鲜令不能断。

那杜宏虽然是一介酒徒,品行不端,但他确实是刘勃之父,这点乡中三老都能证明。

毕竟同居一乡,彼此知根知底,一个老光棍忽然多出来一个儿子,三老不可能不过问,此事倒是好查的很,但也正是这样才麻烦。

因为如此一来,以子殴父的行为就成立了。

但若是直接就这么判定为忤逆,却又有些牵强。

或合乎法理,却不合情理!

然而魏哲听罢只是略做沉吟便笑了起来。

“此案简单!”在元骏不解的眼神中,只见魏哲果断道:“忤逆不成,以殴伤论,罚刘勃城旦三日,以做训诫。”

见魏哲这么一说,元骏顿时担心道:“君侯,如此轻惩,或有非议呀!”

魏哲闻言当即淡然一笑的解释道:“杜宏虽为刘勃生父,但弃之在先,并无养育之恩,如此父子之义已绝矣。生而未养,不为父子,何来忤逆?”

简单来说就是父亲不仅要生,更要养;生而养,才是“义”。

如果只是因为生理欲望有了一个孩子却不抚养,那就是枉为人父。

见元骏依旧有些担忧,魏哲当即又现学现卖道:“春秋时许悼公食其亲子所制药丸而崩,若以常理论,无疑犯“弑君”“弑父”之罪。然孔子闻之却不罪公子许止,只言其不够谨慎,非忤逆人伦也!”

此言一出,元骏顿时松了口气,当即赞道:“君侯大才,吾不如也!”

有了这个解释,定然没有人会对此案的判罚说三道四了。

……

且不说魏哲如何轻松解决了一桩忤逆大案。

只是当魏哲对此案的论断传出之后,郡内果然俱是一片赞颂之声。

甚至来乐浪郡游学的辽东士子闻言,都忍不住连连颔首。

他们倒不是没有想到,魏哲不仅擅长兵法,竟然也精通义理。

一时间,魏哲在辽东之地的声望倒是越发高涨了。

但是乐浪郡学那边却依然如故。

实际上如今来乐浪郡游学的辽东士子,基本上都是冲着辩经来的。

甚至连海对面的青州诸郡都有所听闻,不少既闲又不缺钱的东莱士子、北海儒生竟然直接乘船浮海而来,堪称顶级乐子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魏哲倒是有些理解他们。

毕竟连他也没有想到,国渊辩经输了之后竟然还有后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国渊写信摇人了,反正没过不久另一位郑玄高足郗虑便来到了朝鲜城,一来便去乐浪郡学找场子去了。

毕竟辽东就相当于青州的家门口。

在家门口被今文经学打败了,郑玄门下可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经过数日的辩经之后,郗鸿豫竟然也不敌邴原。

当这个消息传开之后,郑玄门下就真的坐不住了。

如果说郗虑是因为和国渊的关系好才过来助战,那么这次就不是国渊一个人的事情了,凡是郑门弟子都同仇敌忾起来。

一时间,郑玄门下弟子开始纷纷来到乐浪,如赵商、崔琰、公孙方等人。

只可惜邴原日后能与郑玄并称不是白说的,他反而越战越勇,连战连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国渊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

于是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师兄程秉请来。

毕竟只有这位师兄跟随老师郑玄学习最久,也最得老师真传,同样通晓五经,并且已经开始尝试著述立言。

郑玄曾有言,他弟子中唯独程秉于治学一道走得最远。

果不其然,当程秉来到乐浪郡学之后,邴原日益高涨的气势终于一滞。

数日之内,两人接连辩经八次,结果竟然互有胜负,不相上下。

一时间,乐浪郡学俨然已经成为了辽东的文萃之地。

而作为乐浪太守的魏哲这段时间别提心情有多好了,看着不断前来游学的士子,他只感觉一条条鱼儿在主动往他的笼子里跳。

须知治理地方除了要顶尖的谋士文臣之外,大量的普通文士其实也必不可少,因为再好的政策也需要人去执行。

而这其实也正是中原之地最大的优势,譬如日后的曹操,便从来没有人才匮乏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