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太仓大案
“嗯！老国公此法稳妥老成，刘老先生，你跟内阁出个票拟，告知天下臣工吧，毕竟有罪可纳银，为何要火焚仓廪呢！”
张懋的建议，也真真正正搔到了弘治帝的痒处，各地查究累年所欠税赋，最操蛋的一招就是烧毁账目与府库。
有了英国公张懋的建议，就是将各地的仓廪的安全，跟官员的脑袋，士绅的家财连坐在了一起。
烧仓廪账目，官员立斩、士绅抄家，这样的建议没有哪个文臣会赞成。
但又前夜京师三大仓火起之事，弘治帝点头之后，差不多也是言出法随的。
只因如张懋所言，一旦新旧两个太仓被焚，大明朝廷的损失至少要在两三千万两纹银以上。
虽说这笔纹银只在账册之上，但若被焚毁，官员贪蠹的证据自然灰飞烟灭，可大明也要跟着一起的。
张懋所说，三大仓都会被焚毁，也是扯淡的事儿，无非纵火之人已经被立斩当场，三大仓的火头都是锦衣卫跟京师团营放的。
具体烧哪不烧哪，主谋说了可不算，英国公张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说了才算。
即便现在去三大仓实地勘察，也是各个库房之中都有猛火油的踪迹。
三大仓，尤其是太仓的涉事官员，欲要灭国的罪证，已经是铁板钉钉，不容质疑了。
“陛下，此道旨意既不合理也不合法，更无祖宗先例可循，老臣以为不妥！”
内阁次辅李东阳反抗无果，首辅刘健自然还要为文人士绅们挣上一争的。
“负公以为如何？”
刘健开口抗旨，弘治帝不以为意，而是看向了吏部天官马文升，开口就是‘负公’，让老马也有些受宠若惊。
“陛下，老臣以为英国公之言乃老成谋国之道，只是做法跟说法却不能如此行文于地方，尤其是查抄士绅之家以补仓廪之法。”
“老臣以为，内阁票拟，只说官员责任便好，具体做法，说给办案之人就好，至于各地士绅，自然会有人告知此法的……”
保国公朱晖不敢能打了，马文升就是撑起所谓弘治中兴武德一面的擎天之柱。
当年克复哈密，身为兵部尚书的马文升统兵无饷，就想在刮两浙士绅的地皮，若不是谢迁一力劝说，张懋这种说辞，早些年马文升就要落于实处了。
“刘老先生，负公之言中肯，倒是朕有些操切了，便依负公之言票拟旨意发往各地吧！”
张懋建议，弘治帝应允，马文升助攻，事情差不多就被定了下来。
作为弘治元年入阁，弘治十一年为首辅的帝师刘健，其实就是弘治帝为平衡南北官员，或是说压服两广、两浙官员的傀儡。
许多事上，弘治帝可并不跟内阁商议，而是会直接跨过内阁，让六部部堂直接去执行。
尤其是阉竖李广自戕，弘治帝连罢五部堂之后，刘健这个首辅的傀儡味道，越发的浓郁了。
见几人不声不响就要定下旨意，票拟之后昭告天下，利益相关的李东阳、刘大夏、秦紘刚想发声，谁知御座上的弘治帝却扶额虚弱的说道：
“此事刘老先生、老国公多为照看，因三大仓被焚之事，朕心中怒火冲顶，实在是难以视事，陈大伴，嘱咐东厂严查太仓被焚一案，此案，涉事人等俱不可纳银议罪，罪责敲定，无须经由三法司论罪，立刻便诛其三族，此类十恶不赦之贼人伤朕深矣……”
有了英国公张懋的事前提醒，大致将事情敲定之后，弘治帝就来了个病退。
只是临走之时，却将心中怒火交给了身边的随侍太监陈宽。
李东阳、刘大夏、秦紘眼见事发不可测，虽有心挽留，但弘治帝都说了不能视事，他们也不敢强求什么。
“牟斌，给你三天时间，询问涉案人等，王岳那边会给你一道中旨，便如陛下所说，凡有罪之人，也勿要斩决了，诏狱那边处置了就好，记住，莫要漏了他们的家人！”
弘治帝交托后续的陈大伴，虽说不是内府四司八局十二监的掌印，但却是宫中首屈一指的大太监。
其位置之高，莫说司礼监掌印王岳了，即便是以后的老妖怪萧敬也要屈居其后的。
“陈公公，诏狱非法司，怎可轻易处置大臣？”
没刚着借机病退的弘治帝，对于陈宽这个宫中大官，身为弘治三君子之一的刘大夏可不客气。
“刘部堂，三法司所审乃是侵法的案件，火焚太仓乃是谋逆之事，若是你刘部堂事涉其中，走到诏狱，牟斌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刘大夏睥睨陈宽，陈宽这个宫中大官，也没给刘大夏半分颜面。
前些时日，弘治帝肃清宫禁，他的很多义子义孙都被杖杀于紫禁城中。
弘治帝肃清宫禁自然不会说是皇太子朱厚照的主意，只说是宫外的文臣，参劾宫内传奉官过多，中官家眷以恩侵法，这才招致了肃清。
不知内情的陈宽与刘大夏仇人相见，自然不会给这位弘治三君子任何颜面。
“牟斌，现在就是看你本事的时候了，凡涉谋逆事者，宁错杀不放过！”
刘大夏的挑衅，也激起了陈宽的怒意，皇城西角门，他口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俨然就是之前的阉竖李广第二。
眼见着会让无数文臣万劫不复的太仓大案在眼前发生，张懋心惊的同时，对文臣们却并无半分同情。
当年土木堡，英宗睿皇帝是怎么被俘的，他的老父张辅，平定安南的大明公爵之首，七十余还要战死于鞑子刀下，恰如今日的太仓大案。
当年文臣们搅动局势，让英宗皇帝做了俘虏，让大明勋戚一蹶不振，现在也该是让大明文臣一蹶不振的时候了。
土木堡一场变故，大明上下死的人可不少，也不知得了他提醒的弘治帝，能否造就洪武三大案一样的太仓大案。
扫了眼立于西角门外的内阁诸臣、六部诸官，张懋嘬了嘬后槽牙，强忍住要脱口而出的冷笑。
不管弘治帝能否将太仓案办成洪武三大案一样的案子，但锦衣卫跟京师团营的人下去之后，却会按照京师三大仓，自弘治元年以来的历任大使任职名单，一家家的拿一户户的杀。
太仓大案，完全就是文臣的锅，与勋戚无碍，藉此重新将十二团营归于勋戚治下，对文臣一脉大杀特杀，大侄子张羡之计甚毒，也甚合勋戚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