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款爷
“黄坡大队到了。”
一台喷着黑烟的拖拉机急停在黄坡大队村口，卸下一个年轻人。
周建华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勉力站稳了身躯。
本来乡间的路，只能勉强称之为有路；而拖拉机的乘坐体验，谁坐谁知道，好死不死司机还是个狂野派，周建华一路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歇了好一会，他才觉得重获新生，远眺乡村，“这就是秦同学的老家？”
他想起了一周前的神奇经历——
他的大学校友秦筝，带着一个年轻男子，提着一株菠萝，想找他借用一下岭南热带作物科学研究所的实验室。
这让他很是为难，毕竟他只是个小研究员，别说实验室的使用权了，就是使用实验耗材都没法自个决定。
但是，当年轻男子提出可以自备实验材料，试验一项比较成熟的菠萝组织培养技术；如果研究所愿意加入进来，他还能赞助一笔研究费用时，连所长都心动了。
没办法，这年月，全国财政都困难，国家虽说重视农业，但中国的农业范围太大了，最终能留给农业研究所的，数目本就不大。
而且，对于中国来说，吃饭永远是头等大事，有限的经费重点往粮食作物倾斜，他们这种研究菠萝、芒果、甘蔗等热带作物的研究所，到手的经费更是少之又少。
条件所限，他们研究所除了发工资，最多也只能做做常规实验；像他这种刚分配来的研究员，更是只能做理论研究。
周建华刚好有做过菠萝组织培养的理论研究。
利用植物的很小部分器官、组织或细胞，通过培养获得具有母体基本性状的新幼株，就称为组织培养法。好处是可以大量而迅速地繁殖优良的无性株系，加速良种推广。
菠萝的组织培养研究是七十年代初才开始的，日本、美国都有一定的进展，但只限于实验室内试验，未见有生产应用和大田结果的报道。
至于国内的进展，嗯，参考他的研究……
当了解到那是一整套包含菠萝茎、叶、果实等离体培养育苗的技术时，周建华当即追问从哪里来的。
年轻男子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但周建华想起秦筝提及她（他）们刚从国外回来，似乎就懂了。
最终所长不仅同意借实验室，还主动将他塞进去打下手。
人家倒也大大方方的明示细节，从带来的菠萝植株上取了部分冠芽茎尖、中部叶片基部作为培养材料，在严格的无菌环境中，用特意调配的培养基，在适宜的温度、光照下培养，诱导愈伤组织增殖。
然后……
然后人家就把后续的步骤扔给他，回老家规划栽种基地去了。
【见鬼，你们规划移栽基地也太早了吧，这不过是第一小步而已！】
但也足可见人家的信心。
果然，培养两天后，茎、叶组织切口就出现了粒状的愈伤组织，接着快速增殖……效果对比公开的所有实验数据都要强。
于是所长当机立断，将他踢出来争取拿下合作研究项目。
刚想到这，周建华就远远地看见似乎在溜达的秦筝和王百锤，大喜。
他边跑过去边招手：“秦同学，王生……”
“咦，你怎么来了？”王百锤皱皱眉，“是试验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不，”周建华把手差点摇出了重影，“第一步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按照愈伤组织增值的速度，很快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分化培养了。”
说着，他喘了口气，感叹道，“不得不说，国外在技术上领先我们太多了！”
王百锤则与秦筝对视一眼，似笑非笑。
领先的确实是“国外”，但“外”到了另一个时空。
——他拿给周建华的菠萝组织培养育苗技术，自然是来自异世界。
之所以要借用实验室，是因为王百锤不知道那边很多实验材料在地球上叫什么——前世他毕竟不是什么研究员。
好在类似的菠萝组织培养技术不止一套，也好在热带作物科学研究所虽然穷，但大部分常见实验材料都齐备，他通过光谱进行对照，没花多长时间就“凑”出了一套可以搬过来的技术。
而与研究所进行深度合作，则是秦筝的建议。
组织培养总归是个技术活儿，对无菌、温度、光照等都有严格的要求，需要用到专业仪器和设备，如果全靠自建就太耗费功夫了，不如借鸡生蛋。
而且，还可以由研究所牵头提供技术支持——这总比王百锤去指导更让老乡们信服。
至于技术来源，他只是笑笑不答，对方就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自动脑补出从国外不明渠道获取而来的“真相”。
周建华感叹完，看到两人笑而不语，马上醒悟过来，转移话题道，“我是想来问问，假如我们所想加入合作的话，怎么合作？”
王百锤示意秦筝来回答。
秦筝笑着说道，“刚好，我们打算去看一下菠萝地，一起吧。”
三人并排而行，秦筝接着说，“我们打算在这边移栽一千多亩组织培养育苗的菠萝，想让你们所组织一个团队，接下整个项目的技术研究和技术支持。”
“没问题。”得到所长授意的周建华一摆手答应了，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打算出多少钱搞这个？”
秦筝直接回答，“十万。”
“十万啊。”周建华语气颓落，有些失望，心想移栽一千亩，十万块估计也就刚好够育苗，想多做点试验怕是没戏了。
秦筝一看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十万块只是赞助你们所的科研经费，相关的育苗配套设备和试验预算，还得麻烦你们做个规划出来。
“纯赞助十万啊！”周建华又兴奋起来，但很快又意识到一点，“等等，一千多亩，全部是试验田？”
“全部是！”王百锤插嘴补充道。
周建华终于反应过来，一时目瞪口呆。
试验田与普通农田有什么不同？
说得简单直白点，试验田是不计成本的，为了高产而高产，用的种苗、肥料、农药等都选最好的，并定时定量来用。
自然，投入也起码要比普通种植户高出一两个数量级。
款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