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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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太平客栈

吕无病和于魁、张大毛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路边的树林里。

在远处坐山观虎斗的那五个人也继续向前赶路,他们依然是和以前一样,马跑得很快,不一会儿也消失在前方。

娄全保没有带伤药,因为他一直在巡抚衙门当差,很少有受伤的机会。王禹山和王远也是一样。多亏了镖师们常在江湖走动,他们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所以每人都随身携带着治外伤的药。一个名叫李鹏飞的镖师拿出了自己的伤药,给娄全保涂在了伤处,很快就止住了血。然后包扎起来。等这一切处理停当。陆飞虎和王禹山一行人重又上路。

临近中午,大家就盼着有饭馆,可是远远望去,前边并没有村落,更没有饭馆。又走了好大一会儿,天已过午,仍然没有走出这座山岭。陆飞虎和王禹山商量了一下,便让大家在路边停下来,把早上临出发前从饭馆里买的馒头拿出来,先垫垫肚子再说。大家将就着啃了一些凉馒头,各人拿起水壶喝了几口水。然后继续上路。

一路上,每个人都想着心事。

王禹山想到的是临出发之前,李长安说闯王图的事只有他和李长安、陆飞虎三个人知道。他想,这件事关系着虎威镖局的前途命运和陆飞虎全家的性命,他陆飞虎应该不会故意泄露出去,除非他想抛弃家业和妻室,想独吞闯王图。可是这半张闯王图并不能立刻换成钱财。再说,即便他想独吞,也犯不着叫别人来抢,他悄悄地溜走就行了。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是陆飞虎泄露出去的。自己更是连半个字也没有说出去。那么,这么机密的事索命三鬼是如何知道的呢?难道会是李大人?他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若真是丢了这半张闯王图,恐怕他的脑袋也得搬家。他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究竟会是谁呢?他在官场混得久了,官场中的龌龊事他见得很多了,他的脊梁骨不由得一阵发冷: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王远和镖师们则如坠雾中,因为他们只知道要护送那三箱珠宝和瓷器,不明白闯王密图是什么东西。但从吕无病的话里他们猜测,这张图纸肯定比这些珠宝值钱得多,这么值钱,会是什么东西呢?

陆飞虎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吃惊,因为在李长安交给他这半张闯王图的时候,连王禹山都不在场。也就是说,这件事只有他和李长安两人知道。李长安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自己更是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么,索命三鬼是如何知道的呢?还有那在远处的五个人,大概也是冲着闯王图来的。

按说,在这些人中,最不应该吃惊的是娄全保,因为他按照李长安的吩咐,把消息透露给了张德兰。但是,他却也感到了一点吃惊。因为他知道,张德兰是闯王的部下,那么今天来抢闯王秘图的应该是起义军的人,怎么会是索命三鬼呢?

各人都在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一路上的气氛也就很压抑。

终于走出了山岭,在山脚下就有一家饭馆。大家都感到精神一振,都想先到饭馆去吃点可口的饭菜再走。可离着还有很远,陆飞虎就看见在饭馆门口的拴马桩上系着五匹马。他不由得脸色一变,因为这五匹马正是今天上午在山路超过他们的那五个人的马。他想了想,一勒马缰,等王禹山跟上来后,他在马上与王禹山说:“王先生,您看到前边饭馆外面的那五匹马了吗?”

王禹山手搭凉棚,看了看,他的脸色也变了:“陆总镖头,这不是今天上午那五个人骑的马吗?”

陆飞虎说:“正是。”

王禹山想了想以后,犹豫着说:“会不会是他们没有吃午饭,出山以后在那儿吃饭呢?”

陆飞虎说:“王先生,您想想看,他们的马脚程那么快。他们如果想在那儿吃饭,现在也早就吃饱了。恐怕他们是在等我们啊!”

“等我们?难道他们想打我们的主意?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山里动手呢?”王禹山疑惑地说。

陆飞虎心情沉重地说:“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早就来了,万一他们与饭馆的老板合谋,在饭菜里做点手脚,那岂不是很危险吗?”

王禹山虽然见多识广,但他毕竟只是个文人,面对江湖中的险恶束手无策。他说:“陆总镖头,你说怎么办?”

陆飞虎说:“我们不能在这家饭店吃饭,我们继续往前走,再找一家看看再说。”

王禹山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然后,陆飞虎就去对镖师和趟子手们说了他的决定。王禹山则去告诉了娄全保和王远。

路过那家饭馆的时候,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扭头向饭馆里面看去。在靠近窗口的桌子上,那五个人正在喝酒吃菜。一边吃喝,还一边向外面张望。当看到镖队从门前经过却没有停下来时,那个弥勒佛似的人还咧着大嘴笑了。

镖队继续前行,可是走了好远都没有再见到一家饭馆。原来,有人在刚一出山的山脚建了那一家饭馆以后,在山里经过了大半天跋涉的人们必然会一出山就在那家饭馆吃饭。所以,人们在接下来的小半天的路程是不会再吃饭的。无人吃饭,也就不需要饭馆。正是因此,出了山口以后,虽然有几个村落,却没有饭馆了。大家只好不停地向前走。

那五骑人马很快地又赶了上来,在超过镖队的时候,他们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镖队。策马疾驰而去。

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他们赶到了郭集镇。郭集镇是出山以后的第一个大的集镇。镇子上有一家客栈。说是客栈,其实就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一溜十几间正房,是住客人的。院子东边是几间偏房,是店主人和两个伙计的住房和伙房。院子西边是一溜草棚,是给客人的牲口准备的。赶脚的客商的马车就放在院子里。这样的客栈在当地又叫车马店。离着老远,陆飞虎就看到了客栈的招牌。就是这么一个车马店,竟然起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太平客栈”。店主人的意思大概是告诉住店的客人,在他这儿住店是很安全的。

陆飞虎与王禹山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就在这家客栈住下。

客栈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镖队刚一进去,立刻有一个伙计迎上来照应。陆飞虎用眼向四周迅速扫视了一下,却见那五匹马就栓在西边的草棚里。他愣了一下。王禹山等人也看见了,大家的脸色俱都一变。王禹山看着陆飞虎,那意思是让陆飞虎拿主意。那个伙计倒也很机灵,他一见这伙客人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又见大家都拿眼睛看着陆飞虎,知道这伙人里面是陆飞虎说了算。立刻走到陆飞虎面前说:“客官,整个镇子上就只有我们这一家客栈,出了镇子,百十里路内再没有一家客栈。我们这儿的住房宽敞,伙食又好,价格又便宜。”说到这儿,他又故作神秘地说,“再说,出了镇子赶夜路也不太平。”

王禹山在一旁问:“那在你们这儿住店就太平吗?”

那个伙计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说:“不瞒各位客官,我们的老板可是在方圆百十里内有名的铁拳方伯光啊!”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见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他讪笑着说:“几位客官,可能是远道而来,没有听说过我们老板的厉害,你们就放心吧,住在我们这儿,周围道上的朋友可都得给我们老板一个面子呢?多年来,我们店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闪失。”

陆飞虎突然从马上跳下来,说了一声:“好,就在这儿住下了。”

伙计立刻张罗着给大伙安排住房。陆飞虎悄声问伙计:“店里住了几拨客人?”

伙计说:“就来了两拨客人。一拨是两个人,他们是来进山货的,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就住在最西边的那一间。另一拨客人是五个人,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住在西边第二间,另外三个人住西边第三间。”

陆飞虎立刻说:“伙计,我这个人喜欢安静,那我们就住东头吧。”

伙计立刻答应了。

陆飞虎让镖师路天成和三个趟子手住最东头的一间,他和镖师李鹏飞、王武平住在东边第二间,王禹山和娄全保、王远住东边第三间。陆飞虎让三个镖师把那三箱珠宝和瓷器都抬进自己的房间,放在自己的床底下。然后他又在房子里仔细地巡视了一番。让趟子手把大家的马在草棚中拴好,再给马喂上草料。

等这一切都安排好以后,陆飞虎对伙计说:“我们都有点儿饿了,你去给我们弄点吃的吧。”陆飞虎又对李鹏飞使了一个眼色说:“你跟着去点菜。”李鹏飞立刻跟着伙计出去了。伙计领着李鹏飞来到厨房,李鹏飞点了饭菜,点完之后并没有走开,而是在那儿看着厨师做菜。

陆飞虎在屋里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对王武平说:“你去沏壶茶来。”王武平也是很有江湖经验的镖师,他走出房门,问一个伙计:“在什么地方提壶热水?”伙计告诉他要去柜房。原来这家客栈,只雇了两名伙计和一名厨师,烧水的活计就由掌柜的方伯光亲自来做。

王武平来到柜房,嘴里说着:“掌柜的,来一壶茶。”嘴上说着,自己却去拿了一把茶壶,地上放着几把暖壶,他却不去提。他看着炉子上正在烧的那壶水,跟掌柜的说:“我们镖头喜欢用刚烧开的水沏茶。”

方伯光坐在一张八仙桌那儿,一边喝着茶,一边冲王武平笑了笑说:“这壶水刚烧上不久,你恐怕得等会儿了。”说到这儿,他一指自己对面的一把椅子说,“先坐会儿吧。”

王武平也不客气,就过去坐了下来。

方伯光站起身来,给王武平倒了一杯茶。王武平忙欠了欠身说:“多谢掌柜的!”

方伯光一边喝着茶一边和王武平闲聊天。

方伯光好像是很随意地问:“客官就是刚来的镖队里的吧?”

王武平说:“是啊!”

其实,王武平刚一进门,方伯光从他的衣着打扮就看出他是一个镖师。他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又问:“不知怎么称呼?”

王武平客气地说:“在下姓王。”

方伯光:“哦,王镖师。”他又好像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那么多人只护送了三个箱子,可见那都是无价之宝啊!”

一听方伯光的这句话,王武平的心里咯噔的一下,他抬头一看,见方伯光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方伯光又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说:“你看看,我这年纪大了,就是爱多嘴。这种事怎么能问呢?”

王武平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正在觉得尴尬的时候,水开了。王武平急忙把水冲满一暖壶,提着水走了。回到房里,他把方伯光的表现告诉了陆飞虎。陆飞虎沉吟良久,对王武平说:“你去告诉路天成他们,今天晚上要轮流睡觉,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

王武平刚出去,陆飞虎又来到门口,叫隔壁的王禹山过来。王禹山刚刚收拾好床铺,听见陆飞虎叫他,便过来了。陆飞虎给他倒了一杯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陆飞虎把刚才王武平说的话告诉了王禹山。王禹山吃惊地说:“我们这不是掉进贼窝里了吗?”

陆飞虎说:“王先生,您待会儿回去告诉娄教头和王教头,晚上让他们两人轮流休息,以防不测。”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伙计迎接客人的声音。陆飞虎和王禹山往外一看,两个人都傻眼了。外面来的正是索命三鬼。

王禹山说:“怎么办?要不咱们不在这儿住了?”

陆飞虎说:“可是,我们无处可去啊!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早晚得和他们碰面的。我们小心一些就是了。”

吃过晚饭以后,陆飞虎见方伯光没有走。他有点纳闷,根据王武平回来所说,方伯光的柜房里连一张床都没有。这说明他晚上不在这儿住,而是回家去住。可吃过晚饭了,他还没有走,是不是等天晚了再走。

不一会儿,伙计来收拾碗筷。陆飞虎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方老板是不是就住在店里啊?”

伙计说:“不,他都是回家住。平日里连晚饭也不在这儿吃。可今天怪了,他不但在这儿吃了晚饭,还告诉我说今天晚上不回家了。让我待会儿忙完了去他家说一声。还让我把大公子也叫来。”

陆飞虎一愣:“他家大公子?是干什么的?”

伙计眉飞色舞地说:“客官,这您可不知道,我们老板的大公子在我们这一带可是很有名气的,他叫方树名,人送外号叫‘铁书鬼判’,他的武器就是一本书,不过那本书可不是纸的,而是铁的,里面还有暗器呢。”

伙计走后,陆飞虎陷入了沉思,方老板今天晚上为什么不回家呢?他叫他的儿子来干什么呢?

他正在想着,方伯光来了。

落座以后,方伯光说:“阁下想必是虎威镖局的陆总镖头吧?”

陆飞虎说:“正是在下。方老板果然是见多识广,我的镖局离此地远在千里之外,方老板竟然也知道,可见方老板消息很灵通啊!”说着话,其实陆飞虎的心里很吃惊,也有点担心,他不知道这个方伯光到底要干什么。

方伯光微微一笑,说:“陆总镖头,如果方某没看错的话,隔壁那三位应该是衙门里的吧。”

陆飞虎说:“正是。”

方伯光说:“这么说,陆总镖头保的这趟镖是官府的东西?”

陆飞虎心里微微不悦,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早晚是会来的。你不是问吗?我干脆就给你说个详细,所以他很平静地说:“方老板,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保的这趟镖的确是衙门的。这是湖北巡抚李大人为了给他的岳父祝寿,让我护送的一份寿礼。”说到这儿,他一指床底下,“这三箱东西,一个箱子里装的是景德镇的瓷器,一个箱子里装的是玉器,还有一箱子土特产。”

方伯光没想到陆飞虎会这样回答,他愣了一下,笑着说:“陆总镖头,不要怪老朽多嘴。你很坦白,说得那么详细。”说到这儿,他忽然话锋一转,“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和后来的那三个人交过手吧?”

陆飞虎说:“是的。我们双方都有一人受伤。”

方伯光点了点头:“这我看出来了。”说到这儿,他又转了话头,“陆总镖头,我想您的虎威镖局纵横江湖多年,您肯定对江湖中的许多人物都有所了解。那三个人您想必知道是些什么人吧?”

陆飞虎回答的很干脆,也很简单,他只说了四个字:“索命三鬼。”

方伯光皱了皱眉头说:“那个痨病鬼吕无病可是一个很难缠的人物啊!”

陆飞虎淡淡地说:“这个我知道。”

方伯光又问:“陆总镖头,您知道另外那五个人是谁吗?”

陆飞虎说:“不知道,难道方老板知道他们是谁?”

方伯光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五个人恐怕比索命三鬼更难缠。但愿这五个人不是冲着您来的。”

陆飞虎说:“他们十有八九就是冲着我来的。”

方伯光忽然又拾起了前面的话头说:“陆总镖头,您刚才没有说实话。”

陆飞虎诧异地说:“我那儿没有说实话?”

方伯光伸手一指床底下的那三个箱子:“这些东西还惊动不了索命三鬼。更不用说那五个人了。”

陆飞虎的脸色一变,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法说。

方伯光又接着说:“按说我是不该多嘴的,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说了。我在江湖闯荡了几十年,我累了,不想再去打打杀杀。才回到这郭集镇开了这家客栈。十几年来,我这儿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闪失,所以很多客商便都奔着我来了。他们都来我这儿,就是为了一个安全。十几年来,在这附近百十里内,也曾有几家客栈,后来都开不下去。因为客商们都认我这儿。”说到这儿,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唉!今天恐怕我的这个太平招牌就要毁于一旦了。”

陆飞虎说:“方老板莫不是想撵我们走?”

方伯光急忙一摆手说:“陆总镖头,您太小看我方某了。我虽然武功不济,但也不会放任别人在我的店里撒野。”

陆飞虎一抱拳说:“多谢方老板!您让伙计叫大公子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不错!我儿子外号叫做‘铁书鬼判’,他的兵器很怪,是一本书。江湖上用这种怪兵器的人并不多,在很多人看来,凡使用这些怪兵器的人往往都有着很特殊的武功。”方伯光说到这儿,呷了一口茶,“陆总镖头,我儿子的武功虽然不差,但是,据老朽看来,他决不是吕无病的对手,而另外那五个人更不是善与之辈,尤其是那一个瘦子和那个弥勒佛似的胖子,他俩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我叫我的儿子来,只是想唬他们一下子。但愿他们有所顾忌,今天晚上不要动手。”

陆飞虎说:“方老板与我们萍水相逢,如此仗义相助,陆某感激不尽!”

方伯光说:“陆总镖头不必客气,说实话,我之所以出手相帮,是不想毁了我太平客栈的名头。只要你们今天晚上不出事,明天上了路,再有什么争执,我就爱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