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筒袜和杯面
一推浴室门，才发现门把没有拧牢，只是虚掩。
浴缸中，衫山司一丝不挂，水珠顺着乌亮的发丝往下淌。
她将鼻子以下沉入水中，抱着自己弯曲向上的膝盖，眼神空洞，只是见到及川律进来时才有了些许高光。
她将双腿绞成麻花状，双手环抱捂住不存在的胸部。
及川律咳嗽一声，将视线移开。
少女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起及川律，那张平静的小脸忽然一怔，然后从胸部分出一只手来捂眼睛。
及川律后知后觉地向下看了看。
咳咳，刚睡醒，小弟弟有克服地心引力的迹象。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狂响，片刻，少女缩着身子钻出。
她的黑发被绾在脑后，上面似乎还飘着袅袅热息，身上穿着及川律的纯白衬衫，领口松松垮垮的，左肩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和锁骨。
仔细一看，她衬衫扣错了，右排最上面的一只扣子孤零零的。
不愧是“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的人。
“你的衣服好大，能装两个人。”少女的小手藏在衣袖里，看起来竟有些呆萌。
——有没有可能是你连扣子都扣错了？及川律在心里吐槽。
“是男人的味道，”衫山司将小脸埋在衣领下，用鼻子嗅嗅，小声自言自语，“应该不会怀孕吧……”
“……”
衫山司径自走向厨房，将提前烧好的水倒入杯面。
等待面熟的期间，少女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白皙的小脚在空中晃悠晃悠，足弓的弧度划出残影。
约莫三分钟后，她打开杯面盖。
没有像动画里一样的餐前祷告，也没有吃一口面就喊一声“偶以西”，更不可能因为一碗面感动得涕泪横流。
不过，吃成“嘴包面”的样子，还时不时发出咂嘴声，看起来很享用就是了。
——不烫嘴吗？
怪不得说“不做饿死鬼”，古代砍头前都会吃顿好饭，人类意志在饥饿这样原始的欲望前显得脆弱不堪。
即便是不想活的人，大概也不会选择以不吃东西的方式结束生命，脑袋的问题没必要和胃过不去。
“谢谢款待。”少女的舌尖扫过唇角，看向及川律。
瘪了好几天的肚子总算有了些着落，热乎乎的很舒服，还想要。
至少也要把零食什么的全都拿出来吧。
少女看着一旁悠闲的及川律，故意将拖鞋踩得很大声。
“橱窗里还有杯面，”及川律捧着一本英语辞书，随口说道，“你拿去吃吧，记得再过几天要过保质期，不吃也会扔掉。”
「不吃也会扔掉……」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少女愣住了，对着眼前的空杯若有所思。
之前这个家伙说过“既然打算赴死，不如先和我睡一觉”。
是真心话吧。
逾期货品最后的归宿也是丢进垃圾场，垃圾山最顶端最新的那堆垃圾至少还能便宜蟑螂。
半晌，衫山司缓缓开口：“因为要过期了，不吃也会浪费……是么？”
“嘛，其实过期一两天也不是不能吃嘛……”及川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砰”地放下英语辞书，神情复杂。
差点忘了，对方是一个内心极度敏感的心理疾病患者，似乎有偏激倾向。
及川律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歧义，刚才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
不安抚好她的情绪，万一她真敢死给自己看可怎么办？
“如果过期了，我会重新买给你。”
“是么……我知道了，”少女展颜微笑，“那么……便宜你了。”
及川律还没搞清楚少女在说什么，她竟已经开始解起了衬衫上错位的纽扣。
“也在我的最佳赏味期到来前，享用我吧——”
葱白的手指划过肌肤，少女将还没捂热的衬衫缓缓褪去。
窗外，四月的染井吉野樱，树枝延伸向天空，开得很淫乱。
“别脱了。”及川律看着少女指尖捻着的最后一只纽扣，心律失齐，“你以为我是谁？来自东京的绅士，绝不违背妇女意志……”
白衬衫落在了地上，衫山司轻蔑地看向及川律：“你明明也对我有兴趣吧？”
明明都闯进浴室了！明明是压制不住兽欲了吧？明明从头到脚看了个暗爽，还非要装作那副卖乖的样子！说到底，对方的本质还是蟑螂！不过是一个伟光正的蟑螂！
眼前这家伙见证自己的落魄窘境，还作出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真是让人火大。
想要撕开这样虚伪的面具，用自己的身体也可以。
她已经毫无所谓了，既然被对方收留，自己又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的，在尸体腐烂、彻底不能用了之前便宜蟑螂吧，肆意地挥霍生命吧，毕竟她也不想欠别人什么。
“误会，我对平板没有兴趣。”
拜托！请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一个不想活的人，就算我及川律没有道德，社会也会将我法治，我可不想哪天被警察传唤，说在东京湾捞到了一具尸体，尸体里面有我的DNA残留……
“切，”少女大剌剌站起身，“你的衬衫都让我穿过了，还怕什么？”
——不是，你真的相信穿那玩意会怀孕啊？！
“这个好办，”及川律往沙发深处坐了坐，“作为回报，袜子给我。”
……
翌日。
起床洗漱，牙膏在嘴里变成泡沫。
hetui~
及川律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眼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简直帅得人合不拢腿。
及川律走出浴室，在等待水壶烧开的间隙，将两盒杯面拆开，再帅气地把所有调料挤进去。
沙发上，少女躺在洁白的枕头芯上，枕套被晾在一边。
她压根没有铺被褥，整个人蜷成一团。
由于没有换洗衣物，现在的少女是真空包装，细腻的肌肤因为睡姿而隐隐若现。
怎么会有这么懒的家伙……
真是收留了个麻烦。
【获得每日奖励点500，当前奖励点数39500】
……也不尽然都是麻烦。
看上去，她和自己的年龄不会差多少，她不要上学的吗？
不对，有心理问题的学生会选择休学。
前世，及川律时常听闻顶不住压力的学生从高楼一跃而下。
应试教育最讽刺的是：高中生们想过跳楼都没想过休学。
及川律前世生在高考大省的小县城里，六点起十一点睡，每节课间只有五分钟，每星期放假时间不足24小时。
更不能像岛国高中一样带手机入校，谈恋爱要避开老师，甚至对男生头发长短都有严格要求。
高考结束后，及川律还没来得及享受苦尽甘来的大学生活，竟然就在暑假熬夜报复性玩galgame的时候猝死。
时间过于久远，那款害死自己的游戏叫什么及川律早已记不清楚了，只隐约记得游戏的攻略对象是地雷系少女——事实上，在这个平行时空的岛国，他的大脑到了十岁左右才逐渐恢复前世的记忆。
也正是有了这一段中道崩殂的经历，及川律喟叹生命来之不易。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喊出“我受够这小镇了，受够这人生了！下辈子请让我当一个东京的帅哥吧！”之后梦想成真，更何况躺在床上的这个家伙长得已经接近人类极限了。
【智力】也超越平均值，更是年纪轻轻获得了芥川银赏这样的荣誉，本该是相对成功的一生，为什么不惜命呢？
杯面的纸盖微微向上翘起，及川律将黑色长筒袜压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