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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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直接传授和间接传授

1.现行知识和原初知识的可教性

如果把知识分为拥有并支配某种东西的现行知识和赋予这种现行知识以意义的原初知识,那么,这两种知识形式的可教性和可传授性是不一样的。数学、天文、医学知识、手工能力的内容,在简单的、直接的传授中都是可以教的,但是,在它们身上的真理是什么,正当的真理(一切可教的知识和生命的完整意义都来于此,其尺度不是人,毋宁说,它是人类的尺度)又是怎样可传授与可教的呢?

知识中的真理,允许客体在其可表达性和可定义性中作为一条道路,但不可作为知识的最终形式,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真理能根本上成为语言吗?它不就作为“没有的对象”而逃到了不可言说的非陈述性之物中了吗?但躲避一切可传授性的真理将不再是真理。如果逃避直接传授,就只剩下迂回的、间接的传授。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经由柏拉图,已经成为哲学探究的一个基本问题。他没有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仅仅靠理论上的洞见,既不能理解,也不能解决。它最早被柏拉图作为一个触动人心的问题,以其激进的方式进行构思和圈定。(GP 259)

2.书面传授与交际中的传授

柏拉图在第七封信中谈到了真理的传授:“它(真理)与其他教学材料不同:它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毋宁说,它是从持存的、致力于客体的科学交流中,以及从相应的生活共同体中突然在灵魂中出现并滋养自身,它就像火花点燃所放出的光一样。”未曾言说的与不可言说的,都是以言语的方式间接传达的,但是凭借着自身无凭靠的、在统摄着的共同体中的语言。(10)那一刹那,它在人与人之间熠熠生辉,但只有在持久接触的、维系于生活的人际交往基础上。(GP 259f.)

这就是柏拉图对书面传授评价不高的原因。它不能传达经由真理之光交相辉映的东西:在共同思考中的现实交往与灵光乍现。(GP 260)

本真传授只发生在人与人之间。它不适用于每个人,而是传授者选择那些善于接受的灵魂;在那里,逻各斯(Logos)写进了学习者的灵魂之中,以便其有能力帮助自身、以一种认知的方式交谈和保持沉默。这样的灵魂携带的是“种子”,而不是书面作品。(GP 260)

书面传授对少数人来说是有意义的,他们只要稍加提示,就能够亲自发现真实之物。对富有经验的人来说,书面传授可以唤醒记忆。(11)(GP 260)

柏拉图如诗人一般,将种种构想提高到了可能性之层面上。这使他能悬置本己主见。但哲学对话不是在审美上的无约束性中被理解的,毋宁说,对话是在读者对自我实现的严肃主张之体验中被理解的。因为对话是以哲学的思想形式对真理的间接传授。

对话唯一的目标是对真理的思考。就此而言,第一步总是从对理性规定的,但急剧展开的、有限的立场之执着性中解放出来;之后,在纯然知性中出现一种怀疑论;最后,人们经由充分塑造过的知性,从更高的来源处接受无条件的真实之物、内涵和引导。(GP 262)

通过大量映射辩论者的成功与失败,通过成功之条件、适用于任何时代的得体形式之例证,柏拉图式的对话业已成为那些真正想相互交谈者的一面镜子和一种教育。(GP 264)

可以接受辩驳的能力是通过塑造(Bildung)获得的,是高贵的标志,而无法接受辩驳的人,即使他是伟大的君王(der Großkönig),也会被视为没有经过塑造之人,他的灵魂也会被人冷落地认为是丑陋的。(GP 266)

3.传授之形式与真理之形态

这显然是一种外在的技巧:当传授者并非简单地表述出对他来说作为真理而存在的东西,而是通过晦暗不明的方式唤起对方的注意,让其不得不自己去发现它。当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东西被证明是错误的,但如果它作为持存物想要具有绝对有效性,那么问题是:它是否间接地说了些什么,以便在这种交流媒介中,真理确真地遇到了真理。(N 402)

在间接传授中,真理是被言说出来的,它作为客观性而存在,可以脱离思想者,并且可以以同一的形式传递下去。

在间接传授中,真理变得可感受,即在客体性的媒介中作为历史例外的主体性自行开显出来。这一真理与人类密不可分,它在人类身上成为具有确定性的东西;它永远不会是同一的,毋宁说,它只能以一种转变的方式被本己化(12),作为对其自身展开的一种唤醒。(W 761)

我将直接传授的事物视为一种恒定不变的内容,我认为,直接传授之物就是每个人都能赞同地理解并能占有的相同的事物。思想者自身是无关要紧、漠然无殊的(gleichgültig)。这种事物本身是有效的。然而,如果该事物是这样的:它不是作为一个被普遍认知的对象存在,而只是与思想者的本质合一,那么它只能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传达,即思想者作为他自身在场,用所思的真理来自行改造其自身。由于这是他的自由实存的行动,他便不能把真理作为脱离他自身的内容来认知。在言说中,不可言说的本真之物通过直接的形式只能间接地让他人感受到、被照烛着、被触及。(AuP 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