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夜　登幽州台歌　陈子昂
孤独者的呐喊，落寞者的自白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子昂，字伯玉，四川梓州人。陈子昂年少时，家中豪富，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骑马游猎，斗鸡赌博。但在十八岁那年，他因以剑伤人，被人追杀，只好潜藏在家。后经其母训诫，他幡然悔悟，毅然和往日的狐朋狗友一刀两断，并前往梓州东南的金华山埋头苦读。

二十一岁时，陈子昂北上长安，参加科举考试，很不幸，没有考中。但他没有灰心，第二年，继续参加科举考试，仍然没有考中。

一日，他在街上走着时，忽然看见一个商人在叫卖胡琴，索价一百万。许多有钱人都围着那琴观看，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钱购买。陈子昂见状，就走进人群，说：“我愿意花一百万钱买下这把琴。”众人一听，都非常吃惊。次日，陈子昂便在长安宣阳里宴请各方豪贵。在宴席上，陈子昂捧上那把价值百万的胡琴，当着众人的面说：“我，蜀人陈子昂，有文章百篇，却无人知晓，可这么一把胡琴，只是贱工的乐器罢了，却价值百万，竟让大家这么倾心！”说完，他举起胡琴，当场砸烂，然后把自己的文章遍发给参加宴会的人。一日之内，陈子昂名声大振，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了！京兆司功王适读了陈子昂的文章后，大为赞叹，说：“此人必将成为海内文宗啊！”

过了两年，陈子昂再次参加科举考试，并考中进士，被授予麟台正字。在京城，陈子昂与乔知之十分要好。乔知之北征居延海时，陈子昂随军出征，并大胜突厥。谁知，班师回朝后，二人却惨遭不测。

原来，乔知之有一个美艳的婢女，名叫窈娘，能歌善舞，乔知之十分宠爱她。谁料，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听说后，竟以请求一见为由，强行占为己有。乔知之十分悲愤，但慑于武承嗣的淫威，不敢发作，只得写了一首诗《绿珠篇》让人偷偷送给窈娘。窈娘见到诗后，痛哭不已，便跳井自杀了。武承嗣在窈娘房中搜出这首诗，大怒，便指使酷吏来俊臣构陷乔知之，并将乔知之及族人全部处死。陈子昂因是乔知之的好友，也被捕入狱。后来，在来俊臣胁迫下，陈子昂写了一篇《谢免罪书》，这才获释。

公元696年，契丹作乱。武则天派他的侄子武攸宜率军征讨，并任命陈子昂为军事参谋。武攸宜不谙军事，却极为自负。在东硖石谷，唐军前锋刚一接触契丹兵，就被重创，几乎全军覆没。武攸宜听闻战报，吓破了胆，准备向后撤退。

此时，陈子昂站了出来，慨然请战，要求分兵一万，作为前锋前去抵御。武攸宜畏敌如鼠，断然拒绝了陈子昂的建议。过了数日，大雨滂沱，道路泥泞，唐军陷入极其困顿的境地。陈子昂再次请求出战。武攸宜大发雷霆，命人将陈子昂粗暴地赶出大帐，并由参谋降为军曹。陈子昂一片丹心，只求报效国家，却遭到无情打击。他悲愤难忍，便出蓟门散心。在蓟门，他历观燕之旧都，又登蓟北楼（即幽州台），感慨战国时燕昭王与乐毅、郭隗等人君臣相遇的故事，便写下了《蓟丘览古七首》等诗。这七首诗分别是《轩辕台》《燕昭王》《乐生》《燕太子》《田光先生》《邹衍》《郭隗》。随后，他在城楼上黯然流泪，随口唱出了这首《登幽州台歌》。这首诗是陈子昂对《蓟丘览古七首》的提炼与升华，是对君臣“遇”与“不遇”的感慨。

值得一提的是，陈子昂这首随口唱出的诗原无名字，也无记录。后来，他和隐居终南山的卢藏用谈天时，提到过这首诗。陈子昂去世后，卢藏用为其编纂文集并作传，就将这首诗记录在《陈氏别传》中。因而，这首诗一直很少被人注意。直到明代，杨慎读到《陈氏别传》时，称赞这首诗“其辞简质，有汉魏之风”，并取名《登幽州台歌》。此后，这首诗才声名鹊起，备受关注。

陈子昂回朝之后，心灰意懒，不久，便以父亲年老多病为由，辞官而去。后来，父亲病死，陈子昂在家种药、赋诗，不复有出仕之念。这一时期，他创作了许多诗歌，编为《感遇诗》三十八首。这些诗歌标举汉魏风骨，直斥以上官婉儿为首的靡靡诗风，可谓开启了盛唐之音的首章。

陈子昂的这些诗歌慷慨激昂，铁骨铮铮，就像一根根利箭，刺向武则天、上官婉儿等人的心窝。尤其是上官婉儿看到这些诗歌后，十分恼怒，觉得处处都在讽刺她，便授意武三思除掉陈子昂。武三思此时正迷恋着上官婉儿，便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将陈子昂抓捕入狱。

段简贪婪残暴，听说陈子昂家中巨富，便意欲害死他，侵吞巨额财产。陈子昂让家人给段简送了二十万钱，但段简仍嫌太少，竟让人用重刑拷打陈子昂。陈子昂在狱中为自己算了一卦，大吃一惊，说：“老天不保佑我，我恐怕要死了！”最后，段简竟将陈子昂活活折磨致死！死时，陈子昂才四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