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7.神官服（下）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田缩进温泉里不敢出来，因为现在的他只有一条浴巾。
而三个女生都换上白裳赤袴的巫女装，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魔鬼身材的橘前辈握住拳头，放在嘴边，轻声咳嗽两下。
成田挤着眼睛，因为那剧烈的抖动幅度，分明在说，前辈里面没穿。
“如你所见，成田君，你被选为代宫司，主持今年犬神祭！”
成田板起脸来。
他可不会被这种随便的理由搪塞。
代宫司是什么？就是代理神官！
要知道神官可是“世袭地主”，曾经权倾岛国的藤原氏就是神官世家！
春日大社与伊势神宫的宫司，历来都是从藤氏嫡系的中臣氏与五摄家选出！
其他与土地高度绑定的神社，比如伏见稻荷大社、吉田神社等等，虽然不是藤氏子弟产业，但也是地方豪强的祖产，多是由当地豪门出任！
像诹访神社这种几百年的社家，虽然不是诹访大社的诹访氏后裔，当年却是男爵家的旁系。
不是本地人，随便担任代宫司，肯定会得罪地头蛇！
他可不想正在舞台上跳着神乐舞，几十个黑道模样的老家伙喊着：“就是这个臭小子！”拎着砍刀，向他冲过来。
“这种重要的节日活动，应该交给本地的宫司大人吧？”
成田为自己的生命考量，给出建议。
然而，橘前辈却反驳了他。
“宫司的话，和男爵一样，都已经绝嗣了哦，而且，早在男爵那一代就已经绝嗣，男爵就是宫司，宫司就是男爵。”
橘前辈向温泉池伸手，摸着水面上浮起的半只脑袋。
“橘家代替男爵，成为这块土地的主人，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合担任宫司的合作对象，又信不过本地的一些豪农家族，所以，就由橘家人亲自担任代宫司，也就是我爷爷。”
“爷爷他每年都会到这块土地上，举办犬神祭典，让本地百姓知道，城堡里还住着一位橘老爷。”
橘前辈看向橘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把神乐铃交给她，然后挥挥手，走进更衣室，算是把游说的工作交给了橘前辈。
这时候，成田又有了新疑惑。
“就算绝嗣了，也不应该由神道厅的人事委员会任命吗？”
正如工人有工会，农民有农协，町人有财阀。
岛国十万座神社的头顶上，也有一个叫神道厅的组织。
神道厅，原本是内务省的神职部门。
管辖着岛国各地各神社的人事工作，权柄不可谓不大。
神话皇帝，使得百姓崇拜皇帝，正是神道厅的工作之一。
但自从北米将军麦五星对这个国家进行改造，大笔一挥，取缔一大批部门。
很不幸的是，神道厅就是其中一个部门。
它被内务省阉割，并踢出官方部门，从官方组织变成民间组织。
但这个组织靠着背后大人物的支持，依旧拥有任命宫司的人事调动权利。
收入百亿以上的大型神社，必须把一半收入，都要交给神道厅，以换取神道厅内各级管理的职务！
神道厅则利用这部分收入，扶持地方上的小神社，以维持神道教的权威，对抗佛教、基督教以及其他新兴宗教！
接受扶持的代价，便是当地社家绝嗣后，神道厅会插手人事调动，安排自己名下的神官，前去担任宫司，掌握这块土地。
然而。
橘前辈微笑着告诉他。
“我家的神社，并不是神道厅的成员！”
“因为我家并不缺钱，不需要神道厅的扶持，本地百姓也不欢迎外来教派！”
“我家是警察世家，二叔他又继承了农协董事会的席位！”
“金钱和权力都不是问题。”
“我家也空不出家庭成员担任宫司，所以也不贪图神道厅的那点儿神权。”
“而且被神道厅控制，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知道的吧，富岗八幡宫的惨案！”
成田隐约记得一些传闻。
富岗八幡宫是位于东京江东区的著名神社，以举办相扑大赛而著名。
作为最赚钱的神社之一。
这座神社拥有上千亿的资产，年入百亿，且不需缴税，是神道厅的大金主之一。
富岗家的宫司曾经担任神道厅总长，权势很大。
尤其是本代的老宫司，利用该神社是相扑发源地的优势，建立了横纲摔跤手纪念碑，吸引了众多的游客！
每年大游行的时候，富岗老宫司都会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骑一匹白马，仿佛神仙下凡一般招摇过市。
东京都，深川地区的百姓，头戴白色的注连绳，宛若天兵般尾随其后，围观那些力大无穷的相扑运动员。
围观了之后，总要吃吃喝喝吧？富岗八幡宫四周的酒店、商场、餐厅、公寓都是老宫司的家产！
赛钱箱里，收银柜台，电子银行账户……钱像流水一样汇过来。
再加上神社私下一直有地下钱庄、地下赌场一类的买卖！
连狗都有斗狗赌博，相扑这种竞技运动，那就更不必说了。
因此，富岗家的成员躺在一座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山上！
“然而，自从老宫司从神道厅退休，不再担任总长，便一直琢磨着脱厅！”
前辈说：“成田君，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不外乎是给的权力太小，弥补不了金钱的亏空。”
成田猜得不错。
橘前辈立刻揭露谜底。
原因是神社厅最大的金主不满，一半收入上交以及人事调动的规定，选择脱离神道厅。
富岗家同样不满每年拿出几十亿的收入，上缴神道厅，用以支援小神社。
试想一下，那些先富起来的，年入一百亿的人民大企业家，肯不肯拿出自己一半的财产，去救济那些没饭吃的小同行？
而且神道厅一直试图插手人事调动，尤其是继承权。
花出去的钱，用不到自己身上，反而可能害得后代丢掉家产。
因此，富岗家决定退出神道厅！不再上缴一日円！
“可接下来，事情变得诡异起来。”橘前辈说道。
首先是老宫司罹患老年痴呆，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退厅”申请被驳回！
其次是老宫司任命的继承人，是他的女儿，也就是神社里的正巫女！
这位巫女小姐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养了十条狗，肯在牛郎身上花费几百万。
但却继承了老宫司的意志，坚决退出神道厅！
神道厅以不允许女性继承家业为由，转而扶持老宫司的大儿子，代价就是留在神道厅！
然而，烂泥扶不上墙！
老宫司的大儿子比女儿还要过分，是一个每年花费十几亿到拉斯维加斯赌场消费的混蛋！
老宫司让女儿继位，也是两害取其轻，虽然女儿好色，但不好赌！
一个年入百亿的家族，女儿花一千几百万用来好色，儿子花十几亿用来赌钱。
谁都知道，好赌的儿子一定要赶出家门！
这种赌徒，神道厅想扶也扶不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
但这个二世祖赌鬼却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儿子，也是富岗家唯一的第三代！
神道厅盯上了这个软弱无能的少年，并以此说服二世祖做一些不大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比如。
要是你妹妹和她老公有了孩子，你儿子肯定无法继承家业！为了你儿子的继承权！你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
与此同时，神道厅也在老宫司的女儿耳边吹风。
说，“你啊也生不出孩子来，你外甥总有一天会夺走你的家产！”
于是姑姑把十六岁在神社里兼职打工的外甥开除掉！
二世祖慌了！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二世祖冲进妹妹的豪宅，用家传宝刀砍死了自己的妹妹！砍死了妹妹的老公！
然后，二世祖来到大街上，引刀自尽。
千亿日円的家产，就这么落到一个小孩子的手里。
小孩子成年之前，富岗家的产业由神道厅代持！
老宫司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命呜呼！
如此恐怖又下作的阴谋手段。
劫富济贫！
背后又有那些掌权大家族背书。
除非真的穷到没饭吃，需要扶持的小神社，哪个有钱的大社不想退出？
之后，与富岗八幡宫齐名的鹤冈八幡宫，也开始着手“退厅”，以对抗神道厅背后的那群人——神道政联议员恳谈会，这个国家最封建的一群权贵！
媒体前去采访，则被告知“原因无可奉告”。
真的非常可怕！
成田听后不寒而栗。
因为能脱离神道厅掌控的大神社，比如伏见稻荷大社，经营了超过一千三百年，本就是京都第一神社，地位贵重，有本地政客和显贵撑腰，不惜打官司打到最高法院。
鹤冈八幡宫也是一样，拥有超过七百年的历史，这座神社是镰仓的牌面，自然有镰仓当地人撑腰。
富岗八幡宫也有四百年历史，它的惨案可能与它地处东京有关。
东京都有太多可以干涉它的旧族人物。
橘前辈明白他的顾虑，所以才讲述这些事情。
“我家完全统治着这块土地，不像富岗家的神社地处东京，寄人篱下。”
“在这里，山是我家的，河是我家的，猪是我家的，田地是我家的，神社是我家，役所是我家的，警察是我家，歹徒也是我家先来管教。”
“就算出了国会议员，也只会是听命于我家的议员。”
“所以，你担任代宫司，一点也不必害怕。”
橘前辈拿起一顶象征神官身份的乌帽子，戴在他的头上。
“只要爷爷点头，就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