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嫡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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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如坠冰窖

入夜,万籁俱静,唯有两处院子不得安宁。

贺青城分不清自己是被冻醒的,还是被疼醒的。

那些侍卫下手也太重了,真是把他往死里打啊,要不是他身子骨还算硬朗,真是要被打坏了。

阿嚏——

贺青城打了个喷嚏,想起来据秋月白所说,中了情意绵绵针的毒,到最后就会如身处冰窖之中,寒冷刺骨。

不过这么说,那情毒的部分算是熬过去了?

贺青城终于松了口气,之前真的把他吓坏了,还以为一世清白真的要不保了,幸好军中练的擒拿手还没废,不至于束手就擒。

这下他将公主的手腕扭断,那个好色公主近期应该是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吧?

这样想着,身上又传来一阵寒凉。

那种感觉,不是实实在在的冷,寒气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一股一股的凉气由内至外,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冻结成冰。

这屋子里并未生起炭火,冬日到了夜里,更是寒凉无极。

贺青城对于冷实际上是熟悉的,边外便是最北部,在那里一年有六七个月都天寒地冻,风雪更是常事,不过喝下几斤黄酒,脾胃里总是暖的,不像现在,浑身都快冰透了。

他要努力使自己暖起来,便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往身上盖了几床被子,没有火源,就只能依靠自身发热。

可被子又不能裹得太紧,身上的伤受不了,若是发炎感染了,即便是在这样的冬日里,也是难免受罪。

贺青城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孤凉感了。

从前父兄还在的时候,即便边外的日子苦,敌军死缠难打,日子总是还有盼头的,黑暗的日子里,总能等到一丝曙光。

而今,父兄皆已不在,贺家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他却在外不得回,也不知贺家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母亲在家定也是焦急难耐。

想到母亲,他咬紧牙关,又将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些,在心中告诫自己,定要撑过今夜。

冷得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青城?青城你在哪儿?”

为了四处寻暖和的地方,贺青城不在床上,而是找了个避风的墙角,不知道是不是他被冻傻了,这墙角竟然有丝丝暖意,引得他想靠过去。

好歹秋月白发现了他,赶紧过去扯他身上的棉被。

“你身上那么多伤,我来替你上些药。”

贺青城迷迷糊糊地睁眼,瞧见面前的好友,心中涌出几分暖意。

“你怎么来了?”

“嘘——”秋月白压低了声音说话,“我是偷着过来的,莫要让旁人听见,你拿着这个。”

他将一个暖手炉塞进贺青城手中,这成了寒夜中唯一的热源,贺青城赶紧抱进怀里,却不小心触碰伤口,惹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也没敢出声。

秋月白小心地揭开他的衣裳,现在也没办法清洗伤口,只好直接将药粉倒上去。

贺青城从小受过无数的伤,上药期间愣是一声没吭。

“好了,这些药粉能止血止疼,还可消炎,我这里还带了一些碳块,你省着些用,应该能撑几天。”

秋月白小心地将棉被重新披在贺青城身上,有了暖炉,贺青城倒也不必裹得那么紧了。

这屋里没点灯,贺青城只能借着月光看到秋月白的轮廓,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经他推测,这位多年的老友应该是关怀吧。

他有些不敢想,秋家倒了,秋月白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月白,你现在是金玉公主的面首吗?”

秋月白怔了一下,低声回答:“嗯。”

贺青城痛苦地握紧拳头,“秋家满门抄斩,只有你活了下来,就是因为你投靠了金玉公主?你从秋家秋太傅的嫡孙,京城最有才华的少年郎,成了她长公主府里的一个面首?”

他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以秋月白的风骨,怎会低头?

在他的记忆中,秋月白是一位比他年长一岁的兄长,他永远带着温暖和煦的笑意,谈笑古今文人骚客的经典,从小被经世大儒教导长大的他,理应比任何人都懂得礼义廉耻这四个字!

而今怎会……

秋月白默了默,一句也没有解释。

贺青城在黑夜中盯着他片刻,终于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怎么不解释?怎么不反驳?你怎么不说是她逼你?是她逼你的对不对,你是个文人,不会武功,是有恶仆日日盯着你,看着你,你才逃不出这所牢笼,对不对?”

秋月白的衣领被揪得太紧,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忙拍拍贺青城的肩膀安抚,“你先松开,仔细你身上的伤口裂开。”

贺青城却是全然顾不上什么伤口,他只想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月白,你说啊,你说了我就松开你!”

秋月白急道一句:“不是!”

贺青城愣了。

“什么?”

“我说不是。”衣领处的力道一分也没有松懈,秋月白深吸了一口气,“青城,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为的什么。”

“你为什么?”

贺青城逼得很紧,秋月白说一句,他就追问一句,誓要在这一刻知道全部的真相一样。

“我听着呢,你告诉我啊,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决不饶你!”

秋月白对他忽然的暴躁有些意外,他刚才该动作快些,留下东西就走的。

“我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她,金玉公主,能给我我想要的。”

贺青城骤紧眉头,“什么?你想要什么?这我不明白,我太不明白了,她能让你全家死而复生?还是你秋月白飞黄腾达?莫不是你想做驸马爷,在朝廷领个闲职蹉跎一生?那是你吗?秋月白!那不是你!”

他接二连三地步步紧逼,让秋月白终于有些恼了。

贺青城现在是个病人,被打的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又中着毒,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像秋月白这样的文弱之人,也能轻松挣脱开来。

秋月白甩开他的胳膊,连连后退了几步,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平复了情绪。

“青城,我不愿与你争吵,或许现在你眼中的秋月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秋月白了,但在我这里,我从未改变。我今夜前来,只是不忍看你带伤受冻,如今药也上了,暖炉也给你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贺青城见他要走,掏出怀中的暖手炉就扔了出去。

黄铜的手炉与地面磕碰,发出很大的声响,里面烧得发红的木炭掉在地上,在夜中十分扎眼。

“走!走了好,走了今后最好不要再见!”

秋月白的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这人,还是这个臭脾气!

他愤愤拂袖,也不打算替他去捡,阔步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