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银贝炭
秋月白被气走了，贺青城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一腔怒气还是平不下来。
然而发了一通气，身上不仅没热起来，反而更冷了几分。
但他又怎会再去捡地上那摔碎的手炉，连着秋月白带来的炭火都又踹远了些。
贺青城重新为自己裹上棉被，靠在那个有一丝丝暖意的角落，从里到外都是彻骨的冰寒，却寒不过他那一颗心。
秋月白啊秋月白，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秋家几百年的风骨，都被你给丢尽了！
贺青城在心里控制不住地暗骂，骂过几遍还不能解恨，在心里又捶打了他好几顿。
他静静倚靠在墙角里，汲取着从墙那边传来的一丝丝暖意，他不知道的是，这道墙的另一边，正是夏无恙的倚梅园。
与这里截然不同的是，倚梅园那边的炭火十分充足，甚至到了一种奢侈浪费的地步。
后半夜是烟柳守夜，画桥特意吩咐道：“记得，公主少喝了一剂药，夜里会冷，定要将炭火烧得足足的，床下的炭火要塞满，屋子里的三个火盆也不能断，要一直添火，明白吗？”
烟柳向来是乖巧听话，交代她的事情，半点也不打折扣。
这后半夜，她卯足了劲儿地添炭火，等到第三次进屋的时候，床上的夏无恙却说话了。
“烟柳，差不多就行了，用不了那么多的炭。”
烟柳心惊胆战地停住脚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奴婢该死，奴婢是不是吵醒了公主？”
夏无恙冷声道：“是啊，你快出去吧，别再进来添火了，我不冷。”
“可是画桥姐姐吩咐了……”
夏无恙瞪她一眼，烟柳立马低头认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出去。”
烟柳走后，夏无恙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被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睡不好了。
她硬生生地挨到第二日清晨，天不亮就爬起来，快速洗漱穿衣，站到了院子里。
深深吸一口冬日清晨的凉气，夏无恙热得发红的脸才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然而下一秒，一件厚墩墩的大氅就稳稳地被披在了身上。
画桥在旁边殷勤道：“嘿嘿公主，要不是被奴婢发现，您就该得风寒了。”
夏无恙笑不出来，问道：“咱们府上还有多少炭？”
画桥没关注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叫李管家拿来账本后回道：“公主，咱们府上用的是上等的银贝炭，一年只产三千斤，咱们府上有三百斤，这冬日已经过去一半了，共用去一百斤，还有二百斤。”
二百斤……
夏无恙抿唇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冬日快过完了，那这些炭也不能浪费，给各院子都分上一些吧，别把谁冻着了，记住，是每个院子，奴婢下人也不要放过，每院至少发十斤。”
画桥惊得合不拢嘴，“十斤！公主，这可是最好的银贝炭，那些下人配不上用这些，再说若是每个院子都发，怕是要发出去上百斤了。”
夏无恙笑笑，“什么配不配的，咱们公主府就是要用最好的，发！都发！”
院子里有些杂扫的下人，正巧听见公主说要发炭的事，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连连跪下高声谢恩。
画桥一看，这恩都谢了，的确不好再让公主收回成命，不过是一些炭罢了，公主府还是发的起的，那就依了公主吧。
管家李方马上忙了起来，组织各院派人领炭，全府上下就像是过年一样，乐得开怀。
可等发到海棠园的时候，李方却发了愁，这贺青城昨日刚伤了公主，被人打一顿扔进屋，他发不发呢？刚才公主可是说了每个院子都要发啊，可他又没敢直接去问公主，拐个弯去请示画桥。
画桥听了李方管家的话，摸了摸下巴，不过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发吧，公主刚才吩咐的很清楚，每个院子至少十斤，算是便宜他，海棠园是不是没配备下人？让我亲自给他送去，瞧瞧他知错了没有。”
画桥让烟柳先照应着公主，自己去海棠园发炭。
正巧去的时候，贺青城正踩在一棵海棠树上，伸长脖子往外面看，看样子像是要借树翻墙的意思。
这还了得？画桥赶紧让侍卫把人拽下来，就是一顿痛批。
“好啊你，昨日被打了一顿还不知道安分守己，亏得公主好心还派我来给你送炭，你倒好，竟还想着跑！你知不知，你踩得这可是西府海棠，顶珍贵的树种！”
贺青城不在乎什么西府海棠，只要能帮他离开这里，就是黄金海棠他也得踩。
“我昨夜快被冻死的时候没人送炭，这会儿天晴了倒想起送炭了？”
画桥抬头一看，还真是天晴了，几缕金光从云中倾泻而下，美不胜收。
然而论口舌之争，她怎么肯甘拜下风？
“天晴天阴有什么关系？公主施舍你还不快快谢恩，那么多话说。”
贺青城不愿与她多做辩解，只希望画桥快些离开，他能继续翻墙。若不是他身上带伤，今日情意绵绵针的毒解了，他早就可以用轻功翻墙而走了。
画桥让人卸银贝炭，自己在院子里溜达，却眼尖发现了一个摔碎的小暖手炉，地上还散落着不少木炭。
“昨夜有人偷偷给你送炭？”
贺青城没吭声。
画桥怒气上来，好啊，竟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给这个伤了公主的人照顾，看她不查出来！
“把这手炉还有木炭全都收起来，一间间院子比对，看这人究竟是谁！”
画桥办事雷厉风行，但也健忘，抓住别的就忘了贺青城翻墙的事，火急火燎地查人去了。
贺青城又被锁在院子里，只好再次爬上海棠树尝试翻墙，只不过树和墙之间的距离太大，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跳不过去，看来只能找梯子。
梯子？
贺青城转身，看见屋子里的桌子椅子，忙搬过来试了试，还差一点。
但是这海棠园里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挪动的家具了，贺青城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最终将视线落在画桥刚送过来的十斤银贝炭上。
巧了，那炭被捆成两堆，瞧着正适合当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