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鲸屋
夜色如墨,海里漂流着红色的火。
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眺望丸山岛,会看到这是一座血色弥漫的城市,几乎所有的灯都是红色,晚上正是这座城精力充沛的时刻。
登上码头,在官方人员的带领下穿过一公里长的原始森林,就来到了丸山游廓。
两辆黄包车驶入血色。
喧闹骤起,街道上人流如织。
路旁是一排排木质结构的町屋,女孩们三三两两,穿着和服倚在朱红的栏杆上轻笑,见到客人抬头,女孩们就挥舞手中的团扇,极尽所能的把艳丽妖冶送入客人眼中。
宁远东张西望,嗅了嗅鼻子。除了娼馆旅店,路旁还停着一辆辆木制厢车,里面飘出各种食物的香气。
宁远侧着头打量,每家店门前都竖立着房子一样的小灯,房屋约有三四层,朱木青瓦,檐下的红灯笼随风飘荡。
“星野遥你屁股太大,挤到我了。”
“非常抱歉。”星野遥红着脸低头道。
两人挤在一辆黄包车上,前方的黄包车里坐着负责引介的高仓健。
高仓健在长崎市内经营多家风俗店,通过当地帮派的关系结识了本家,是一个身材矮小但极其精干的男人。
宁远恋恋不舍的回望着驶过的屋台车,客人坐在木凳上,深蓝色的布幌子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可通过里面传出的吸溜吸溜声音便可以想象拉面是何等美味。
“您要不要用餐?”星野遥犹豫着问。
“算了,吃过饭还得补妆。”宁远摸了摸肚子,在甲板上的时候,海风一吹,他脸上的白粉仿佛下雪一样簌簌而落。“来到这感觉像是去到了江户时期。”
“除了一些必要的现代设施,丸山岛的布局都是仿照丸山游廓鼎盛时建造的,对外宣称是要恪守传统。”
“不清楚内幕的人看到如此盛大的地方以为是要搞节日祭典。”宁远嗤笑道。
“您对游女...有什么看法吗?”
“她们都是努力工作的好女孩,你情我愿的事何来看法,我只是讨厌虚伪而已。逛花街就是逛花街,这如同古代上青楼,现在穷人看片子都会遭到鄙视,而富人上青楼就是风流雅士。”宁远耸耸肩,“男人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女孩也知道男人为什么来。传统啊,文化啊,坚持啊,服务啊,这些都是给小头控大头的美化。”
星野遥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有接话,主人嘴里经常会冒出她听不懂的东西。
她喜欢这样,主人说话的时候自己呆在一旁静静的听,对她来说这是天可怜见的享受。
宁远丝毫没有完成任务的自觉,像游客一样走马观花,时不时向楼上漂亮的女孩们挥手。
黄包车渐渐驶入丸山游廓的腹地,周围豪华的娼馆也愈来愈多。
出入口虽然人流巨大却并非好位置,怀揣巨款的游客经过了海上的颠簸不会想要猴急的结束。就像请客户去K歌的商务活动,既然点了昂贵的果盘,不行就换一批,毕竟这种事总要货比三家。
前面的黄包车停下了,西装革履的高仓健走了过来。
宁远抬头看向侧面的建筑,巍峨高大宛如宫殿一般,木格窗内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这边是星野小姐工作的地方,您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的金融专业,这边财务部有适合您的工作。”三人走到暗处,高仓健对二人小声说,“‘蝶屋’是丸山游廓最著名的娼馆之一,星野小姐的身份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无力偿还债务送到这里。还有...‘蝶屋’的高尾太夫前几日失踪了。”
“‘蝶舞’内有线索吗?”宁远问。
高仓健摇摇头,“他们对外宣称高尾小姐是自己离开的,但是据和高尾小姐要好的游女讲,她屋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也从未和其他人提过离开的想法。”
“我以什么身份留在这?”宁远问。
高仓健抬头,用手比了比宁远的身高,“您的身高超过了‘蝶屋’要求的范围,而且您在这里很容易被识破。我先将星野小姐送进去,之后带您去另一家熟识的店。”
宁远将星野遥拉到一边,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消息随时和我汇报,一切以安全为主。”
“是。”星野遥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古龙血清我还有办法,苏恩曦那里我也能斡旋,你的任务是活着,”宁远双手按住星野遥的肩膀,“活到我让你死的那天。”
“知道了,谢谢...主人。”感受到宁远掌心传来的热量,星野遥低下头,不让宁远看到自己的表情。
“去吧。”
宁远目送星野遥和高仓健走进‘蝶舞’。
‘蝶舞’足有七层,黄色的暖光由下至上逐渐转红,最高层的金瓦下仿佛向外溢着血雾。
这里的露台外没有女孩招揽客人,可见‘蝶舞’的底气。
不多时高仓健走了出来。
“一切顺利。”他向宁远点点头。
两辆黄包车继续向深处行驶,渐渐走到游廓边缘,白色高墙外是未开发的森林,里面传出飞鸟的叫声。
这里行人稀少,宁远望向和一户建差不多大的町屋。
旁边门可罗雀的娼馆至少也有三层,而墙根下的这间町屋只有两层,木立柱裂开一道深纹,宁远怀疑稍微强力点的海风就能把它吹倒。
“起这样的名字真的好吗,况且这里也太寒酸了吧。”宁远指着歪掉的木牌——鲸屋,“虽然我不是什么天人之姿,但星野遥给我画了一小时的妆,有点过于浪费我的美貌了吧。”
高仓健推了推眼睛,苦笑道,“这里客人很少,正好适合您进行调查和潜伏,只是老板娘的脾气有些差,还请您见谅。”
两人推开简陋的木门,踏上玄关。
吧台内半躺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头上戴着着烫发卷,双腿搭在桌沿上看电视。
“欧巴桑,这边是之前和您约好,在这里实习的武藤空小姐。”
老板娘斜眼一瞥,她的眉角下有一颗泪痣,泪痣里长出一根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