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飞索怒汉
她干吗对我有兴趣?飞索艺术家吉克敢于直视死亡,而我最多在夜晚直视电视。那不是一般的杂技,那是朋克杂技——属于新潮杂技的一种——他们用电锯玩连环抛,在点燃的油桶上狂敲不止。现在的杂技走性感路线,会跳舞的大象过时了,走红的是裸体柔术演员加上极端暴力,再加上吉克所说的“一种无政府主义的、末日般的审美,就像《疯狂的麦克斯》”。
“你是说,小丑不开轮子掉了的汽车?”康妮板着脸问。
“不开!去他的!汽车都炸了!我们下礼拜去克拉彭广场演出,我给你弄两张票,你也可以来。”
“哦,我们还不是一对儿呢。”她脱口而出,似乎接话接得太快了,“我们才刚认识。”
“啊!”吉克点点头,似乎在说“有道理”。紧接着是片刻沉默,我抓住机会:
“你倒是说说,飞索艺术家是不是买不起像样的汽车保险?”
我脱口而出时,总会多少来几句连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也许我想开个玩笑,也许我想模仿康妮那种挑眉冷笑的邪魅犀利风格。就算这样,反正全无效果,康妮没有一丝笑容,而是又添了些葡萄酒。
“不是,因为我没跟他们说。”吉克挑衅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嘴脸。哼,希望你以后索赔的时候走运吧,傻大个。于是话题转向保险,我挖出一点儿金枪鱼烤通心粉,不巧将一道油腻的车打芝士滴在了康妮的手背上,那东西跟火山熔岩一样滚烫,趁她往下擦的时候,吉克又开始独白,还冲我伸出手,要更多的酒。我对飞索艺术家所知有限,印象中他们都是五十年代硬汉小生波特·兰开斯特那类油腻强壮的帅小伙儿,油光水滑,一袭紧身衣裤。吉克充满野性的气息,浑身密布篮球色的体毛,可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个强壮的帅小伙儿,二头肌上刺着一圈凯尔特人刺青,一丛火红的乱发抓成一个油腻的小髻。他话特别多,目光穿过我那隐形的身体朝康妮乱闪,我不得不承认眼前正在发生赤裸裸的勾引。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伸手去够那道简单的蔬菜沙拉。那上面不管不顾地浇了麦芽醋和食用油,我妹妹发挥她罕见的烹饪天赋,愣是把莴笋做出了薯片的味道。
“在半空中的一瞬间,”吉克朝天花板舒展身体,“你在坠落,但差不多也是在飞翔,无与伦比。你想要抓住那一刻,但那片刻……稍纵即逝。就好比延迟性高潮。你有过性高潮吗?”
“有过?”康妮面不改色,“此时此刻我正在高潮。”
我笑出了狗叫,这立刻招来吉克的怒视,于是我飞快地递上那盘气味浓烈的沙拉:“卷心莴苣来了,谁要卷心莴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