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地龙（12）
“我自是相信师傅的，可是师傅，您有没有想过，那些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人，他们也是有父母妻儿的。我的父皇死了，我的母妃被人羞辱了，我的确很难过，我有十足的理由为他们复仇。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我是前朝公主，我的复仇牵扯的是国恨家仇，我会害得那些因为此事而被搅和进来的人妻离子散。
师傅，我知道您在埋怨我，您甚至觉得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番心血，可恰恰因为我是前朝的公主，因为我经受过那些苦难，我知道从小没有爹娘庇护的孩子有多可怜，我才不能让师傅继续下去。”
南锦衣抽泣着：“师傅，我不光是为了柳韩山，我更是为了我跟你。我们不要再陷进仇恨里了好不好？”
“锦儿，你不能这么想。”
“这件事牵扯太广了，有太多的人需要为这件事付出性命，我不想看到民生凋零，我不想看见血流成河，我不想夜里睡不安稳，我不想我的梦里全是垒垒白骨，我更不想我的后半生，是在无数人的仇视和谩骂中度过的。”
“没有人会骂你，也没有人敢骂你。”端木直视着南锦衣：“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江山，一个更好的未来，他们会崇拜你，感激你，会将你视作从古到今，四海八荒最好的皇帝。”
“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大夫，我只想像从前那样生活。”
“你以为现在停止，他们就会感激你？你以为你不坐上那个位置，他们就会放过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弟。我也知道柳韩山在盘算什么，知道那个朱明玉心里怎么想？没错，那是个善良的，甚至有些憨厚的孩子。他善良是因为他生于民间，长于民间。他憨厚是因为他现在还是个不得志的小皇孙，一旦他坐上了那个皇位，他会变得像他的皇爷爷一样。他皇爷爷的皇位是从哪里来的？是弑兄杀母得来的。”
“我知道！”南锦衣看向偏殿上的那个宝座：“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会变得身不由己。师傅，你也不想让徒儿变得陌生吧？我知道您爱护我，心疼我，我求您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好吗？”
端木叹了口气，拨开南锦衣抵在心口处的发簪：“你想好了？”
“徒儿相好了！”南锦衣重新跪到端木面前：“求师傅成全！”
“好，为师成全你！”端木将一束白光注入南锦衣的天灵盖儿，南锦衣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师傅，您也骗了徒儿！”双目缓缓闭上，南锦衣留给端木的是一个哀伤的神情，她明白，她与师傅之间的师徒缘分就此缘尽了。
“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端木起身时，身子稍微晃了一下，“你的心，终究要比师傅的狠。”
“前辈！”楚云峥推门进来，刚好看到那一幕，他脸色微变，扶住了他：“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被我这乖徒儿给算计了。”端木苦笑：“我这个做师傅的也真是失败。我将她带大，教她本事，我以为我会成为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以为她会顾念我们师徒间的情分，我以为最终心软的那个人会是她，没想到，我才是那个心软的。可笑，当真可笑。”
“南姑娘还小，她会懂的。”楚云峥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南锦衣：“她只是想拖住前辈，等事情了了，她会慢慢想清楚的。”
“但愿如此！”端木伸手为她变了一张床，又用纱帐将她罩住：“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前辈要去观战吗？我们跟柳韩山的人已经对上了。”
“白薇呢？”
“城门口，跟我们的妖怪打在了一起。”楚云峥低头：“她很强，我们不一定能拦得住。”
“再强大的妖怪都是有弱点的。”端木闭眼：“只要除掉柳韩山，除掉留下，白薇他们不足为虑。”
“有前辈在，不足为虑。”楚云峥扶着端木走出门。
随着偏殿的门慢慢合上，一个影子从角落里溜了出来，它像被压扁的饼子一样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当他看见躺在床上的南锦衣时，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他想抱她，双手却从她的身上穿了过去。他想起自己是个影子，想起自己现在毫无力量，只能无助地趴在她耳边喊：“夫人，起来了！快起来了！”
影子喊了很久，南锦衣才虚弱地睁开眼睛：“你怎么来的？你怎么又变成了影子了?”
“夫人被困皇城我怎能安心待在外面？我让白薇帮我的。”
“他们好吗？事情顺利吗？”南锦衣的眼皮撑了几下，缓缓合上：“我被师傅困住了，我说不了多少话。”
“没事儿，夫人听我说就好。朱家那些人已经被救出来了，朱明玉跟芍药还在王府里。柳春他们一切都好，我们跟楚家打起来了，就在京郊。夫人放心，没有吃亏。最后，我该如何救夫人！”
“想办法刺破我的额头。”南锦衣费力地掀开一条线：“快，来不及了。”
柳韩山的影子在一旁急得转圈，他是影子没有实体，即便偏殿内有适合的东西，他也没办法用，就在南锦衣即将睡过去之际，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纱帐上悬挂着的钩子，影子虽然没有力量，却能带动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带着钩子的纱帐吹到了南锦衣的脸上，而后瞅准时机，将整个身体压上了上去。本是抱着赌一赌的想法，不曾想，老天帮忙还真让他赌对了。
虽然只画了一条浅浅的线，那道被端木打进南锦衣天灵盖儿里的白光还是蹿了出来，随着一声呻吟，南锦衣的整个身体悬空，人也被那道扩散开来的白光包裹住了。
“锦儿！”柳韩山的影子想要靠近，却被包裹着南锦衣的那道白光给弹飞了。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郊外军营中他自己的身体里。
“爷，您没事儿吧！”柳夏赶紧上前：“见到夫人了吗？”
“见到了！”柳韩山捂着心口起身：“外面战况如何？”
“还在胶着！”柳夏往大帐外看了眼：“夫人的师傅来了，白姑娘那边很吃力，夫人她……”